桦蕊也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喝过河水了,
这条河流似乎无穷无尽,断水三天让她逐渐难以招架,清水就在脚边流过,可常年在野外画图的经验告诉她,陌生河流很危险,看似清透的水中也许暗藏着致命之物,
…
她醒了,手垂在岸边,指尖冰凉,河水从她指缝中划过,她撑起身子,衣襟一片潮湿,
桦蕊心下凉了一片,莫不是她在迷糊中喝下了河水!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靠着岸边坐下,半个时辰过去了,接着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任何不适出现,或许这水无毒…
她渴到不行,干脆用手舀起喝了个痛快,接着擦掉嘴角的水渍再次上路,
这里除了成片的萤火虫就没有其他活物,蓝色的星星高悬在头顶,四下一片寂寥,只有足底踏过潮湿地面发出的水声,按照现在走的时长来看,或许已经出了苗疆的地界,至于出去后是其他小国还是南疆,就不得而知了,
...
突然一阵异响传来,像是亿万只蜜蜂在耳边同时煽动翅膀,桦蕊一惊,只见安静吸附于顶端的萤火虫同时振翅起飞,围绕着她飞舞,她被一个发着蓝光的漩涡包裹,接着双脚渐渐离地,然后被卷着推向前方,
她尖叫着想落地,可漩涡执着地缠着她,她在里面奋力挣扎着,知道精疲力竭晕了过去,
...
再次睁眼,一身熟悉的衣裙映入眼帘,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
“沈娘娘...?!”
…
“你终于出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沈夕辰满眼笑意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就和记忆中的笑容一样,
“娘娘,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桦蕊虽心在打鼓,但又想上前抱住她,
沈夕辰像是读出她的心思一样,几步上前主动拥抱住了她,怀抱和记忆里的那样,柔软而温暖,
“傻姑娘,我们当然知道,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出来呢。”
“我们?还有谁?”
“秦美人,苏婕妤,婉秋…我们都来了。”
“她们在哪?”
桦蕊四下张望,朝阳刚刚升起,她被萤火虫送出地下河,接着就躺在地上醒来,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半人高的草地,风吹过响起沙沙声,她们就被包裹在一片绿海中,
“跟我来。”
沈夕辰牵起她的手,走了不一会一辆马车出现在眼前,婉秋先跳了下来,飞奔着冲向她,
炽热的拥抱险些把她扑倒在地,接着是苏怡和秦悠宁,她们笑着走下马车,围在她身边说她厉害,可以从那样可怕的地方逃出来,
“走吧。”沈夕辰笑着说,
“去哪里?”桦蕊问,
“回家。”
“娘娘…”桦蕊站定下来,沈夕辰回头,她们牵着的手没有放开,像一座小桥连在两人之间,“娘娘,我不想回齐阳宫了…”
“我们不回齐阳宫。”
“什么?”
沈夕辰笑的更温柔了,她什么都没再说,牵着桦蕊上了马车,车子比看起来的要大,她和沈娘娘并排坐着,肩并着肩,车子一摇一晃,外面阳光正好,
桦蕊掀开车帘,看着马车驶过如浪般的草地,风吹进,吹的她心里好舒服,
“娘娘,我们真的不去齐阳宫了吗?”
“不去了,我们都不喜欢那里,我在西边的一个小城置了个宅院,大家以后都不回去了,就在那住下,那里有不少房子要建,我听说好多人都在找制图师,有你在我们去了也不用担心生计。”
桦蕊有点想哭,美好到就像做梦一样,她把手伸出车窗,青草顶端刚好触碰到指尖,阳光洒在手背,白的耀眼,
“那慕言和庆云呢?他们怎么办…”桦蕊问
“当然是一起来呀,他们早就在那里等我们了。”
“娘娘…”
桦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笑着拭去泪痕,扑进沈夕辰怀里怎么也不肯松开,沈娘娘轻笑着搂住她,
苏怡趴在她腿上,下巴磕在她的膝盖,一双杏眼闪着星光,“蕊姐姐,这次这个孩子我们要一起抚养!我负责陪她玩,秦姐姐给她做漂亮的裙子,沈娘娘教她念书识字,以后我们就在一起生活,再也不回齐阳宫了!”
马车摇晃着一路追逐着太阳,渐渐到了傍晚,桦蕊迷糊着点在沈夕辰肩头,
“睡吧…”
沈夕辰搂住她,让她枕在她的腿上,桦蕊乖顺地侧躺下,听着窗外的风声闭上了双眼。
...
...
苏怡几乎把房里的东西砸完了,
从茶杯瓷瓶到家具,没有一个逃过她的怒火,婉秋早上听着她房里器皿碎裂的声音心惊肉跳,
她知道苏婕妤的愤怒是有原因的,她为了救皇上差点丢了性命,即便最后捡回一条命,也落下了病根,太医说脏器损伤太重,可能需要服一辈子的药,
可皇上连见都没见她一面,而是带着亲信再次去往诡木苍林只为寻找另一人的蛛丝马迹…
她虽讨厌苏婕妤,但站在苏婕妤的角度去想确实很可悲,纵使她再骄纵,心眼再多,最多也不过是小姑娘的争宠手段,况且还是被皇上惯出来的,
最无情无义的该是皇上才对,先是负了蕊姑娘,再漠视苏婕妤的一片真心,更别提前皇后和张芷柔了,全都是利用完就扔,
可就是这样一个冷血之人却无人敢指责,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样,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属于大不敬,是要被罚的,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她在这后宫看的太多,有些事渐渐也就看通透了,
寻常男子但凡有点地位有点财富的都妻妾成群,更何况帝王…
可男子纳再多的妾睡再多的通房也不过得一个风流的名号,被困后院的女子却要一辈子小心翼翼地求得夫君宠爱,
她讨厌苏婕妤也许更多的是看到了她身上的愚蠢…居然企图在一个无情之人身上寻得真心,而真正对她好的蕊姑娘却被她视作仇敌…
她一边清扫着庭院的灰尘一边胡思乱想着,夜已深,亮着蓝色光亮的萤火虫又飞了起来,
她取下腰间的水晶瓶,打开盖子,轻扣瓶底,文松捕到的蓝色小虫爬到瓶口,振翅飞了出去,
飞吧,
她想着,还是自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