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将头埋得很低,在得到允许后才战战兢兢地起身,他偷偷望了一眼相貌俊朗的年轻帝王,心生感慨…
…
“桦夫人的事,你知晓多少。”凌景川问道,
“回…回皇上,小人虽一辈子在桦家内院侍奉,却并未见过桦夫人几面,她深居内室,平时就连后院也不曾去过…大家…大家都传她患有失心疯,会杀子,所以桦将军才会将桦姑娘从小带在身边,为的就是远离桦母…”
话一出口老者就后悔了,桦家都被皇帝灭门了他好死不死提什么桦将军!
好在皇上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个称谓,继续问道,“杀子一说从何而来?”
“在桦姑娘出生前桦夫人连生三女,但都于当晚夭折,明明院里的下人都听见婴孩的啼哭,可不久之后便戛然而止,若是一次好说,可三次都是这样,流言蜚语也就多了起来…”
“桦姑娘…算是桦府的第四个女儿,可前三个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没了,她也自然被当成嫡长女,大家都管她叫桦大小姐…”
“桦大小姐出生的那天,桦将…桦老爷亲自从北境赶回来,孩子一出生就被他抱走了让乳娘喂养,直到桦姑娘三岁那年,无意间闯进了桦夫人的屋子,差点把院里的人吓个半死!”
“不过那次倒也没出什么大事,桦夫人像是恢复了清明一样,对桦姑娘疼爱有加,还亲手缝了两只兔子玩偶给她…久而久之大家就放松了警惕,会让桦夫人和桦姑娘单独在一起…”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夫人房里突然传出尖叫,丫鬟急匆匆地赶去,发现桦夫人正拿着一个药瓶往桦姑娘嘴里灌,后来大夫说那药有剧毒,桦夫人就是奔着杀害亲骨肉去的…”
“经此一事,桦老爷便不顾风言风语,把桦姑娘接去北境养在一堆大老爷们身边,再往后…桦大小姐五岁那年,桦夫人自缢于屋内,死因写的是病死…”
…
老者一口气把知道的都说了,生怕漏了什么细节被判欺君,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早年桦夫人在桦老爷每次进屋时都会尖叫怒骂,有时候甚至会把茶壶瓷碗都砸了,就是为了赶他出去…桦老爷似乎也不想多留,每次结束后便马上离去,过夜更是不可能了…”
…
全部说完后老者悄悄抬起头,他看见台上之人双眼紧闭,可面上却透着痛苦之色…
许久…他才得了准许离开宫殿…
他壮着胆子回头望去,一声巨响同时传来,吓得他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
......
凌景川漫无目的地走在齐阳宫里,周叙已经记不得他们这是第多少次经过凤延殿了,
“皇上...马上就要传晚膳了,是否需要奴才给皇后通报一声,让她早做准备?”
男人回过神,他停下脚步望着凤延殿,凤延殿大门紧闭,里面只传来些宫女嬉闹的笑声,他驻足听了会,淡淡道,“回乾元殿”
一转身,
他心跳漏了一拍,
零星的小雪中伫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披着白绒披风,未着一丝粉黛,风一吹,卷起几缕发丝扫过眉眼,
凌景川手心突然出了汗,
他举着纸伞走到她身边,“怎么不打伞。”
她低着头,睫毛上挂着片雪花,凌景川想拂去,少女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向后退了两步,男人悬在半空的手停住了,然后握拳,慢慢放下,
桦蕊的心脏跳得很快,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失常了,可凌景川抬手的那一下让她瞬间回想起东殿里他扬手的那两个耳光,
“是要回去?”凌景川问,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
“朕送你进去。”
“皇上!”桦蕊又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刚刚叫朕什么!”凌景川心里像被扎了一下,
桦蕊惊恐地抬眸,她慌忙行了个礼,脚步匆忙地推开凤延殿大门,消失在了门后…
…
沈夕辰早早就让人备好了点心放主殿里,见人回来了,她亲昵地拉过桦蕊,“妹妹总算回来了,快,帮我选选!”
桦蕊看着成堆的画卷一脸茫然,卷轴上画的都是女子的半身肖像,虽衣着首饰不尽相同,但个个都漂亮的打眼,
“这不是后宫一直没什么人么,本来勉强能凑出三个,现在倒好,一个疯疯癫癫的给关着,一个天天只往皇上那跑,我这凤延殿倒是没人来了…”
“我得了皇上的肯许,准备开春办场选秀,准备往宫里多招几个妹妹,也热闹些…”
她停下来,有些迟疑,望着桦蕊的眼睛问道,“你…对他,现在还有感情吗?”
桦蕊笑出声,她坐下,随手取了个蜜饯塞嘴里,跟着一起选了起来,
“娘娘想选什么样的?”
“好看就行,画像上的这些都是我筛选过确定家世清白的,其他的到了开春见了真人再说也不迟。”
沈夕辰太明白该怎么选人了,杜皇后当年就是被杜家硬塞进后宫的,可皇上是什么人,他哪可能放任臣子独揽大权,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灭了杜家,
至于她自己也一样,可她比杜熙叶拎得清…封了昭仪之后隔三差五的就带信回去,告诉父亲切记行事低调,这才没被皇上给盯上,
这次的初选她把门第显赫的都筛掉了,只选了相貌出众但出身低微的女子,为的就是个后宫安宁,
“这个!”桦蕊拿起一个卷轴,上面的女子眉清目秀,瞧着十分温婉,
“你喜欢这样的?”沈夕辰问,
“下面写了她父亲是秦宜良。”
“好!这个直接入终选!”沈夕辰满上二人面前的酒盏,学着坊间酒客碰了个杯,“有长平最大酒商的女儿在,咱以后可就不缺酒喝了!”
………
………
凌景川花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桦蕊对他的称呼说变就变,以前浑身长刺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现在他想去讲和了,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周叙,你说她今天到底什么意思,明明看起来也没生气,对朕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老太监叹了口气,“皇上您这是为难奴才了,老奴当了几十年的太监,哪懂这女子心事呐…”
凌景川眉头紧锁,骨节修长的手指扣击着案几,他把周围人都想了一圈,最后沉吟着吩咐道,
“把张婕妤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