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被赵老夫人盯得发毛,连忙起身道:“你的孝心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快回去吧,你自己的身子要紧。”
欢儿眼神发直、面色忧郁地朝前走了两步,执拗地想将手里的盒子呈上去。
却似乎因身子太虚,脚底不小被大氅绊了一下,连人带礼竟摔倒在了地上。
夏桉微微侧头,对蝴蝶道:“快去扶她一下。”
蝴蝶闻言,以为夏桉是让她表现一番,赶忙抬步走了过去,蹲下来伸手扶住欢儿的手臂。
“姑娘你慢些。”
欢儿侧头看了蝴蝶一眼。
只一眼,她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呆愣。愣了几秒,眼里竟蓄了晶莹泪花。
她双唇颤抖了几下,哽咽着喊出了一个名字:“楚楚?”
蝴蝶也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姑娘,我不是楚楚,我叫蝴蝶。我扶您起来吧。”
欢儿的眸子却越瞪越大,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激动:“楚楚,你就是楚楚,我的楚楚,你是我的楚楚!”
说着便将蝴蝶紧紧搂进自己怀里。
“楚楚,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楚楚。”
裴氏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叫蝴蝶的丫鬟,身上的装扮,竟和欢儿刚刚死去的丫鬟楚楚一模一样。
见欢儿这样,她赶忙焦急地走上前,将欢儿和蝴蝶拉开。
“欢儿,她不是楚楚,走,姨母带你回去。”
欢儿那娇小的身子却仿若一下子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神色看上去已经疯魔,她双目圆瞪,一边紧紧抱住蝴蝶不撒手,一边抖着嗓子道:“她就是楚楚,你们别想骗我。”
她转过身捧住蝴蝶的脸道,激动着道:“我给你留了核桃酥,还留了银耳羹,还有松子,你跟我回去,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吃。”
蝴蝶彻底慌了神,原来她是个失心疯?
刚刚她们谈论的被赵幽弄疯的女人,难道就是她?
她努力想从欢儿的手臂里挣脱出来,却怎么挣脱不开。她头上的发髻被扯得歪斜,身上的衣裙也已经被弄得凌乱不堪。
她求救般看向夏桉:“姑娘……姑娘……姑娘救我。”
夏桉垂眸淡淡看着她,眼里却像一弯清泉一样平静,没有任何波动,像看着别人家的事。
魏氏倒是有些急了,蝴蝶今日还有大用,如此这般可如何是好?
她忍不住开口道劝道:“那个,欢儿姑娘,蝴蝶是我们府上的一个寻常丫头,你应是认错人了。”
裴氏瞥了魏氏一眼,再次伸手想要将欢儿拉起来:“欢儿,听姨母的话,我们先回屋。”
欢儿一把甩开她的手,声嘶力竭喊道:“你们若再将楚楚与我分开,我便撞死在这里!”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寿星赵老夫人的面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南宫氏叹了口气,站起大声道:“来人。”
这时,因蝴蝶用力过猛,欢儿被她一把晃倒在了地上,头重重磕到了地面。
裴氏见欢儿头上破了皮,顿时急了,一边伸手将欢儿使劲扶起来,一边对蝴蝶呵斥道:“你个贱奴,欢儿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怎么敢伤她?”
魏氏愣住了,裴氏也好,蝴蝶也好,都是她今日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此番闹成了这样,那下一步该如何进行下去?
此时,上首的赵老夫人脸已经黑得没法看了。
今日是她的寿辰,眼下这些人倒是要将自己喜事变成战场了。
她沉了沉,欲开口呵斥。
这时,夏桉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朝着上首的赵老夫人拱手施礼,面露浅浅微笑:“老夫人,真没想到,我的这个婢女竟会被欢儿姑娘如此喜欢。裴姨娘说得没错,蝴蝶只是我的一个婢子,既然欢儿姑娘喜欢,那小女愿意割爱,今日将蝴蝶赠与欢儿姑娘。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也算是借着您的喜事,成就了一件美事。”
短短几句话,顿时将满屋子里的尴尬化解开了大半。
赵老夫人听着夏桉这番话,也觉得找回了些颜面。
南宫氏看了看赵老夫人,见她刚才还溢满怒气的面容,因着夏桉的一番话,渐渐恢复了平静。
南宫氏赶忙趁机露出一副得体的笑容,对着众人道:“前个欢儿失了一直陪伴自己的婢女,今日见到了极为相似的人,才乱了方寸。让诸位见笑了。夏姑娘愿意割爱,实乃胸怀大气。日后,我会让欢儿亲自登门道谢。”
最后一句,自然是场面上的漂亮话。
夏桉朝南宫氏福了福:“夫人不必客气,一个婢子而已,您不必挂心。”
蝴蝶整个人都傻了。
夏桉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将自己送给这个疯子了?
不行,这怎么行。
她是赵幽的妾啊,若是进了赵幽的后院,她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姑娘,你在说什么,姑娘我是你的人啊,你不能不管蝴蝶啊姑娘。”
夏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任凭她如何乞求,如何手足无措,眼里都没有任何情绪。
裴姨娘错乱的目光此时也平稳了几分。
若非这下夏桉肯当机立断说了这番话,她都不知道今日该如何收场。
欢儿因着亲眼见到赵幽将楚楚活活打死,已经疯魔了好几日了。
她阴恻恻瞥了魏氏一眼。
这个魏氏,想让她帮她成事,却连一个破婢子都在她面前护着。
呸,什么东西。
她和欢儿今日差一点就当着众人的面出尽丑头。
她狠狠瞪了魏氏一眼,蹲下来去扶欢儿。
“欢儿,你听到了吗,夏姑娘愿意将这丫头送你了,赶紧带着她回去吧。”
欢儿依然面带泪痕地紧紧攥着蝴蝶的手臂,哀痛地看着蝴蝶,眼神仿若着了魔:“楚楚,我的楚楚。”
蝴蝶惊恐地看着夏桉。
“姑娘,姑娘。”
这欢儿哪里是思念婢女,她这明明就是失心疯啊。
她不能留下来,她绝不能留下下来。
进了赵幽的后院,跟一个疯子在一起,她会生不如死的。
她朝着夏桉哽咽道:“姑娘,我是蝴蝶啊,我是你的人啊。”
夏桉对裴氏道:“可否让我跟蝴蝶最后说两句话?”
裴氏点点头:“当然,夏姑娘请。”
夏桉蹲了下来,帮着蝴蝶扶了扶歪了的发髻。
蝴蝶怜声道:“姑娘,我还要贴身伺候你,我还要帮你熬药,帮你看铺子,帮你……”
夏桉贴着她耳边,轻声耳语。
“你搬起石头,砸向喜鹊的时候,可有想清楚,你是我的人,还是二姐姐的人?”
蝴蝶瞳孔瞬间变大。
“我觉得,你是想不清楚这些的,那便只能给你认个新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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