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后,街道的流动摊贩开始慢慢少了起来,就如人们说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一年到头,总要体面的回家吧。
街道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拉着行李箱往车站走,大强审视着过往的行人,看他们穿着体面,从未有过在笑容挂在脸上,大强就在想,人追求的东西其实很简单,无论付出什么能让家人生活无忧,充满希望,这一切就值得了。
这个时候,谁又会计较凌晨三四点钟的街头,孤独的身影在黑夜中挣扎的样子,谁也不会再去想被城管追着满街跑的尴尬。
今天,他们盛装而归,因为一个“家”字。
哪里来,哪里去,芸芸众生,都如尘土,渺小的不值一提,但在家人在眼中却永远重若千斤。
大强在送走王三在这段时间里,日子突然变得失去了魂,虽然周叔他们一如既往在对他很好,可总觉内心很空。
在不忙的时候,他喜欢坐在店门口,看来来往往的人,猜测他们现在从事什么职业?再联系自己,自己是否可以胜任呢?
广南的年味很淡,腊月二十八以后,基本就成了空城。工厂街道都冷冷清清,少了昔日的繁华,很多商店也都关了门。
老周也决定晚上七点钟以后正式关门,这天可能店铺关门太多的缘故,反而饭店生意特别好,一忙下来,就到晚上九点多了,整个计划都乱了。
三人一起先将桌椅收拾干净,又一起动手将后厨食材打包,油盐酱醋这一类的调味品集中放在了一个箱子里密封好,各类锅碗瓢勺也都冲洗干净后用打包膜缠上……
等这一切都收拾妥当,老周才接上水管里里外外又重洗了一遍才作罢。
大强让老周和孙向兰都到室外等,他自己关了水电、门窗,最后才出来。
而老周将早已准备好的对联拿了出来,红红的对联,充满了喜庆的气氛,也象征着今年的圆满结束。
正式营业的时间暂定于节后正月初六,老周他们明天一大早就会赶车返乡,这就是生意人的无奈,很多时候靠一个守字,一年四季基本没有节假日,日复一日的操劳奔波。
这也是大强迟迟不能决定未来是否从事餐饮行业的重要原因,虽然说生活的路充满了坎坷,但若失去了生活本身的乐趣,又有何意义呢?
大强和老周夫妇将需要带回的东西放到家后,就和他们打了招呼,说下楼有点事,就去了超市,吃的喝的一股脑的买了满满一兜。
当大强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赶回家里,周叔他们已经将明日要带回的东西,放了满满一客厅,似乎还在纠结,剩余还有很多东西没法拿怎么办?都是沉重的爱的负担。
老周他们见大强又破费买东西,就不住的埋怨起来,可心里还是很舒服。
孙向兰看着帮忙打包的大强,心里竟然还有些不舍,心想他们都回去了,这孩子吃饭怎么办?会不会饿着呢?
当关心一个人时,超过一定限度时,他会把他当做白痴一样看待,孙向兰此时就是,她忘记了大强现在的厨艺早已不同往日,店内一般的小炒、面食早就可独当一面,怎么会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其实,自孙向兰决定好回家那天,她就如老鼠搬家似的,将冰箱早就塞的满满的,荤素搭配,生怕饿着大强似的。
好在周叔他们是坐包车回,为了这些要带回的东西,单独又掏了一个人的车费,才谈妥。
第二天清晨,按约定的时间那辆车顺利来到楼下,大强才知道所谓的包车,无非是一辆小型面包车,车主自行返回,顺路赚个油钱罢了。
来时车辆空空,走时人满物满。
车辆在胡同拐角处一闪,就看不到了。留下只有满是落寞的大强,他也没有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的打算,就沿着胡同向前,绕着这个他无数次走过的街道,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累了才往回走,打开门本来窄小的房间似乎空旷了很多,又感觉哪里都是周叔他们的影子。
没有胃口,饭也懒得做,大强鞋子一摔,胡乱的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甜,梦到自己也回到了王家庄,带给母亲满满几大包她从未吃过的水果、零食,母亲品尝过后,连连说好吃,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当大强撒娇着要母亲给他做好吃的时,突然就醒了,室内已是昏暗一片,透过窗户往外看,知道天已经黑了。
他就这样坐在房间内,灯也不开,想着王家庄这个时候,一定很热闹,各家熬肉煎炸的香味,飘在空中,覆盖了整个村庄吧。
肚子已是咕咕噜噜在抗议了,大强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这才起身准备做些吃的,打开客厅灯,走到冰箱前,却站了半天没有打开,往常三个人一起时,有说有笑,大家争抢着做饭,可今天再好的味道又能怎样?
算了,还是出去碰碰运气,有吃的就随便将就一下吧。
关了门,楼道的那盏灯永远都是昏黄无光,但今天出奇的安静,从门口早早贴上的对联就知道,这些租户已经返家或在返家的路上。
楼下房东老大爷,看到他有些惊喜,本来还想打个招呼,可大强阴沉的脸,让他的笑容瞬间僵住,只好故作咳嗽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出了胡同,两边都是店面,基本上都没有亮灯,几个因种种原因没有返乡的店主,了无情趣的坐在柜台后面,想着心事,想着家,却又无奈的坚守着这个他们赖以生存的小店,尽管人很稀少,生意也不多。
大强越来越清晰的认知了这个社会,这个群体,想到自己的现在和未来,可能要和他们一样,内心突然就疼了起来。
从满怀憧憬开始,经历了夜宿街头,找工作,再到如今,似乎一切都没有按照设想在走,一直都在生活和生存上坚守着。
他茫然了。
他的梦想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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