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疼死小爷了!”
“......”
赵霁躺在牢房的干草地上,一直痛苦的叫唤着,直叫的坐在旁边的李乐之头疼。
这小子仗着自己有点背景竟然敢在她被行刑的时候跳出来说帮她挨一半,气的郭孝常也不顾他家老爷子了,直接应他所求狠狠的打了他十五鞭搭着李乐之一起扔进牢房里。
赵霁痛苦的呻吟声并不能吸引李乐之的注意,她现在满脑子都想不通到底这个问题出在哪里。她绝对不会听错,这城中肯定混入了北王庭的奸细,可除了犒劳全军的酒水和吃食,到底还有什么是能接触到全部士兵的?
“哎呦,惟安,诶呦,你也不看看小爷为了你挨了多少鞭。怎么连安慰都不安慰小爷我一下?”
“……多谢霁小少爷为我分担责罚,让我来瞧瞧你的伤口。”
李乐之也结结实实的挨了十五鞭,移动起来都有些踉跄,轻轻解开赵霁背上的衣料一看,果然养尊处优小少爷的细白皮肉都绽开了血花,纵横交错,场面十分惨烈。可除了这不忍直视的鞭伤,赵霁的背上还起了一块一块的红疹。因着他背上的皮肉白皙,这微红的疹子显得格外显目。
“赵霁,你知道你背上长满了疹子吗?”
“什么!疹子?可我没吃花生啊,怎么又长疹子......我就说怎么从进了这疏勒城就开始浑身发痒,小爷还以为是自己好多天没洗澡了......”
自从进了这疏勒城!
一道灵光终于闪入李乐之的脑海……
没错,除了吃喝是会接触到全体士兵的以外,这城门口一人一扫的柳枝可也接触过所有人......所以有问题的不是酒水,而是柳枝上的水!
李乐之不由心中一寒,若是这样,那魏胄十有八九是通敌叛国了,否则只凭混入疏勒城的叛徒又怎会有这个能力从大军入城之前就开始部署......她还未完全理顺这一切时,身边的赵霁突然开始抽搐。他用手拼命的拉扯着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料,大片大片的红疹自他脖颈迅速爬上四肢百骸和面颊。
“我......我...喘不上气了......”
赵霁抽搐着瘫倒在地上,眼白上翻,呼吸艰难。吓得李乐之立马扑上去将他死死扼住脖颈的手给拉下来。
“赵霁!赵霁!你冷静......”
“药……解药……我有药!有药!”
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当即起身用膝盖狠狠压住赵霁乱挥的双手和抽搐的身体,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瓶。
是崔景樾送她的水玉丸,她知晓这药金贵就一直贴身带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免颤抖,好容易才用手将瓶中的一枚小药丸给赵霁喂了进去。
没过一会,赵霁渐渐平息下来。脸上的红疹也逐渐消退。
但李乐之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忍着自己背上的痛楚将意识模糊的赵霁拖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不停的帮他顺着还在微微急促的喘息。
依赵霁所说,他很可能从小就会因为吃了花生开始长红疹,抽搐。对某一物有特殊反应的人自然对周遭的事物也比常人更加敏感一些。
这傻子当时跑出来替自己挨罚时为了增添气势还一口闷了碗酒,酒性热烈,两者相冲自然让这药效提前起来。
酒水是没问题......可专门加了活血草药的酒水更容易引发早就中招的士兵们的药效。
所以魏胄根本不怕她查......
“我得出去!”
一切都在李乐之脑子里清晰起来,魏胄叛国,全体士兵中毒,足够十万军队半年的粮草补给就会被北王庭的人拿到......
秋天已经过半,西域大漠上的冬季即将降临,百草匿藏,牛羊过冬,可有了这批粮草补给的马上民族会踏过百丈成冰的饮马河,膘肥马壮的直抵甘州城下......而此时的甘州城一无粮草补给,二无援军,李卫率领的大军还要一月有余,
城内无兵无粮,城外强敌环伺
甘州必落!
甘州城内十数万军民百姓危矣!
而近在眼前的是,今夜
已经入瓮的一万将士,无路可逃,死期已至。
“呵,没想到这还有个聪明的。”
一道轻蔑戏谑的沙哑声音从李乐之二人从未注意到的对面牢房角落传出来,李乐之站起来,走近微微瞧清,是个看不清面容的异邦男子,无他,只是那双过于深邃的绿琥珀眼睛昭示了他的血统。
“瞧你还有几分聪明,我帮你逃出去,怎样?”
帮她?他都被关在这儿,甚至浑身血污,瞧着连动都不能动,还帮她逃出去?
“你无需质疑我,我自有办法帮你逃出去,还知道一条可以直通城外的密道......”
“条件”
“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把你刚给那个小子喂的药也给我一颗。还有......把我带出去,我的腿被他们打断了,走不动。”
他说的实在轻巧,好像被打断腿给关在这几日几夜的受尽折磨的人不是他。
“好。”
李乐之别无选择,眼前只有一根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稻草,她也得死命抓住。
男子笑着点头,小声说了句胡语,是北王庭部落的口音。他从耳侧原本缀着玛瑙和绿松石的微卷发辫中抽出一根细小的铁丝,扔给李乐之。李乐之一手接住。
“接下来我教你......”
“不用,我会开锁。”
男子略微惊奇的哼了一声,就看见李乐之手脚麻利的将铁丝贯入牢房的铜锁,轻而易举的把牢门打开。但她没有直接来给他开锁,而是转过身去看她身后那个叫赵霁的傻小子。
呵,又被人给辜负了呢......
“啪——”
清脆至极的响声打破了男子的自嘲,他抬眸看去,那个矮个子干脆的给了躺在地上的傻大个几记响亮的耳光,将原本还意识不清的傻大个直接扇醒。
她走到自己的牢房前,将牢门打开,又转身对着身后才清醒的傻大个说。
“赵霁,你来背他,他走不了路。”
“……”
“我们一起出去。”
我们一起出去,原来是一起出去啊......
三人在男子的指引下,越过了看守的狱卒,颇为顺利的出了牢房,一出牢门就能听到不远处响彻天际的打杀声。
“往北边走,那里守军最少。我们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赵霁背上的男子指着一个方向,原本死寂的绿色眸中终于有了些生的活力。李乐之点头,曲了手指吹出一个口哨。不一会儿,远方跑来一匹身子矫健的红鬃马,带起一路飞扬的尘土。
红糖在李乐之面前刹住脚步,欢快的打了个响鼻。
“真是一匹好马!”
饶是见过无数良驹的男子也不禁发出喟叹。
“红糖乖,驮着他们往北边跑。”
李乐之蹭蹭红糖的脑袋,示意两人上马。
“惟安,你也快上来!”
“不了,我得回去看看。”
李乐之摇头,在马尾处拍上一掌。红糖鸣叫一声,如从小到大那般乖顺的听着自己小主人的话,驮着两人往东边飞驰而去。
“惟安!李惟安!你给老子回来......”
赵霁在飞驰的马背上回头,朝身后的少年怒吼,想要翻身下马却被身前的男子给禁锢住,动弹不得。
“他有自己的打算。”
李乐之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她之前已经尽力了。还为此生生挨了十五铁鞭。
可平日里爱给她多留一个白面馒头的黄师傅在那,喜欢叫她惟安大哥的小兵张五郎在那,爱训斥她不会烧火却次次帮她的刘大爷在那,还有那个一直瞧不起她的老金头也在那,他的腿瘸成那个样子,没有她的话,他一定连逃跑都跑不赢......
他们都还活生生的在那边呢,她要怎么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