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令儿被云玖的话惊醒,猛地低低惊呼一声,她恍若被闪电击中,心中各种线索汇集一处,终于恍然大悟。
若只是简单地用密信栽赃,参商会又何须费尽心机,将薛不凡置于死地?
顾节度使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捕获一个孤身探子?而那探子既然决意赴死,身上又怎会留下如此一封指向明确的书信?
正是因为顾节度使与薛不凡等人也并非傻子,他们自然清楚,何晟即使通敌,也不会用自己的字迹。
但若是薛不凡上京密告之前被人杀了,官家再一问,有人献上这样一封密信,那自然这杀人的最大嫌疑便落到了何府头上!
回想前一世,何令儿之所以被诬陷为杀害薛不凡的凶手,正是中了这连环计!
对方步步为营,环环相扣,让他们措手不及,前后失据,最终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此计一旦发动,再加上一些薛不凡与顾节度使不和的传言,以及顾节度使故意压下何晟字迹的密信不发,纵使官家心存疑虑,但在通敌叛国这样的重罪面前,也必然无法完全信任顾节度使。
何况何令儿深信,以参商会的凌厉手段和周详部署,他们必定也为顾节度使准备了一些特别的“礼物”,就如同对待何府一样。
对方就像一只暗中潜伏的老虎,一旦发动攻击,必然要将猎物赶尽杀绝,不留任何活口。
薛不凡听了云玖的话,赞同点头道:“不错,我们怀疑对方使用了某种手段,模仿了何相的字迹,企图挑起朝局动荡。我这次进京,顾将军私下嘱托我,要我面见圣上禀报此事,并仔细分析其中内情。但如果我死了,又有谁能知道顾将军的一片苦心呢!”
何令儿听得心惊肉跳,她明白薛不凡的话中之意。如果薛不凡在进京途中遇害,那么何晟无疑将成为最大的替罪羊。
参商会的连环计,竟然如此狠毒。
“所以,你并没有携带那封与我父亲字迹相似的信函?”何令儿试探着问道。
薛不凡沉声道:“没有。顾将军深知此事关系重大,我途中必然不会太平,因此他没有让我携带那封信。他也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书信。我,就是我自己,我就是那封密信。”
何令儿垂下头去,想清楚了一切前因后果,她当然明白,此时薛不凡这句话的分量。
顾节度使显见对薛不凡极为信任,而薛不凡心思缜密,能力过人,她也是亲眼所见。按理说,他闯过了大风大浪,顺利抵京,本不应有什么问题。
但此事极其重大,如今却全数系于薛不凡一人身上,这不禁让她感到深深的忧虑。
“你就是密信……你就是密信……”
何令儿喃喃自语。
“不错。我若死了,身上带着信函又有何用?无非是落入对方手中罢了。”薛不凡哈哈大笑,似乎对自己颇感得意。
云玖沉声道:“人死如灯灭,但身后事,能做的文章可大了。有时死人的作用,比活人要大得多。”
薛不凡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深意,随后点了点头,道:“我自会小心行事。他们想杀我薛不凡,嘿嘿,也未必那么容易。”
何令儿沉默了,她知道……
她知道太多,正是因为她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才如此担忧。她怕自己只是个徒劳无功的旁观者,任世事从她眼前如流水般一一掠过,而她如此努力,却难以改变分毫。
她还记得,上一世听到薛不凡死因时的震撼,虽然那是小蟹有心告诉她的,但她这一世辗转求证,想来应该小蟹没有骗她。
诬陷她是上元夜杀害薛不凡的凶手……说明那是个女人!
“薛使,我知道你精明能干,但对方无孔不入,你必须格外小心。任何人都不可轻信,特别是女人。”何令儿郑重提醒。
薛不凡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但在何令儿面前仍保持着几分客气:“何小娘子,我薛不凡自小行走西域,什么高昌、于阗、龟兹诸国,那都是我闭着眼睛就能找到路的地方。我可不是第一天出来的雏儿了,你可不用担心我!”
说到“雏儿”二字,薛不凡忍不住向何令儿瞥了一眼,何令儿心中有些羞恼,却说不出口。
要是没有云玖,她现在会是何种不堪境地……
“格外小心,你还有几日进宫面圣?”云玖打断了他。
薛不凡回首恭谨望向云玖,此刻他端庄得好像何令儿不存在屋内一般,难以想象不过一小会前,他脸上流淌的情欲与杀意。
“我五日后进宫面圣,到时候要将此事面禀官家,说个透彻。”
“五日内,不得饮酒,不得近女色,不得会见闲杂人等。任何人都不可信任,明白吗?”
云玖话语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薛不凡嘟囔道:“不能喝酒,不能找女人,这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但看到云玖严肃的脸色,他立刻委顿下来,点头道:“好吧,我就忍上几日,等面见圣上后再好好泄火。”
三人又商量了几句,确定了一些细节后,何令儿与云玖才离开。 出了门,何令儿望向云玖,她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却觉得有些事该问一问云玖。
云玖瞥了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却置若罔闻。看着跑过来的小丙和玉爻,点了下头,径直对何令儿道:“我有事离开,你自行回府罢。”说着如一阵清风般掠上后墙,竟要直接离开。
何令儿一愣,反应过来后大声喊道:“哎,明天是我的生辰,你会来吗?可云玖已飘然消失在后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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