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殿中所有的藩王使臣及文臣武将,都朝卿予弯下腰行礼,——
“林大人忠义,我等为前番的无礼致歉!还请林大人原谅!”
“林氏一族,不愧是我天溯最忠心正直的臣子!”
蒲城王既是太祖皇帝的幼子,又是李氏皇族如今的族长,他也诚心诚意的朝卿予一拜。
卿予朝大家还礼。
这下好了,摆脱了这污糟事,她又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李皓宇望向孤老,
“老人家,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朕送你金银财帛,让你可以安度晚年。”
“圣上,老头儿如今就想找到失散的小孙孙。财帛那些,请分给失去土地的村民吧。“
孤老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慷慨大度。
”孤老,你的孙儿,一直在林府。”
卿予轻声说。
“什么!”
孤老一个激动,险些没站稳,“那么多孩子,究竟是谁?”
“你瞧着谁像,又年龄相仿,那就是谁!”卿予回答。
“莫非是祁墨那孩子?”
孤老不可置信的问,一时间老泪纵横。
“是的。他眼睑下的痣后来有长大的迹象,我就托药王谷少谷主叶公子用药水给他抹去了。是以你才没能认出他。”
后来,孤老虽在林府养好了身子,可中秋夜后,暴君一直盯着她,针对她,她也就没主持孤老与祁墨的相认。
“老人家,我正在编写北奴旧仗中的很多经典战役,正想向你讨教,……”
趁着武官们围着孤老,卿予离开了太白阁。
走得远了,她才站定。
回望太白阁正殿上,用飞白体篆刻的那几个鎏金大字。
还有这红墙生辉,飞檐破云,一切都与重霄上的日冕遥遥相望。而屋脊上的骑凤仙人,生态悠闲的率领着一群神兽,有螭吻,朝凤,狮,……
一时间,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昔年幼时,太白阁开,她也曾经偷跑到这里,瞻仰四位公子的风采以及太白阁选拔人才的盛况。
那时候的李寒星,年十六,面容俊逸,皎如玉树,通身清华气度。
而十五岁的李皓宇,金尊玉贵,一双狭长双目,已经满是睥睨天下的傲气。
还有刘凛,身量九尺,浓眉俊眼,束鎏金冠,佩承影剑。年方十七,已敕封少将军之衔。
她也忘不了叶昀,燕服小冠,清朗中自带矜贵疏离,却怀有一颗悲悯世人的心。
太白阁选才结束之时,总有名士奏琴。
那高洁的琴音,穿风透雪,骤然间从高阁上如飞瀑泻下,激荡千里。
碣石沧海,如惊涛拍岸。辗转咏叹间,又平地风声骤起,如他山之玉,滚滚倾落,发出金崩玉碎的音律。
那些来往复回的阁下士子,在琴声与风雪中等待中选结果。
才子士人被筛出来的文章枢轴,太白阁并不定夺,只作遴选,上等中选者,不日会被三公召见,其作品封存送往她家的大学士府邸,交到兄长手里。
兄长或许会举荐他们太学读书,或去做皇子们的伴读,来年参加乡试。
那时的兄长,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长安林府第三任家主。也担任了文渊阁大学士这文臣中的最高官位。
这任职之人,既要担当天下学子的领袖,又需在学士中最有资望,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令,批条奏章,上陈政务。率领左右丞相。
可不似如今一味的躺平摆烂混俸禄的她。
太白阁结束一日的遴选才子时,已是暮色四合。
高大整肃的金吾卫会在熙攘骚动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通道。在乌云蔽日般的护卫下,逍遥的太白阁四公子,就登宝马高车离去。
这一刻,又是新景,长安城里的闺阁女儿,锥帽遮面,往马车上不断投掷香囊绣帕。黄门得贵人授意,也会置一个金箩筐,把女孩儿心意尽皆捡拾进去。
那时候,她与玫娘,盈盈,会混迹在人群中,各自望着高阁内走出的自己心仪的少年郎。
也会促狭的猜测,这世上无双俊美的南安王李寒星,最后会爱上长安城里 的哪一位姑娘。
十年一觉扬州梦,回首已是百年身。
卿予收回思绪,登上了崔逖赶来的马车。
“崔逖,先去瓦市,我要给孩子们买糖果。今夜还得置办酒菜。”
置办酒席,是为了庆祝孤老与祁墨相认。
此时,海遴殿内,却吵成了一团。
“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老夫苦心筹谋,眼看就要扳倒这个女人,”
王老丞相不甘心的大叫起来。
他今日也在现场,人坐在太师椅上,被家人抬上来。
“圣上,臣不服!”
臣子们或明显,或晦暗的用鄙夷的目光望着这个不死心的老头子。
“你不服也无妨!念在你年迈,就在家颐养天年吧。”
李皓宇恨恨说罢,转身一看,已不见卿予的身影。
他抛下殿内所有人,就追了出去。
透过高台,太白阁下,依旧人山人海。
黄门正和当年每次太白阁开阁的日子一样,往下大把大把的挥洒着铜钱。
因为这浩瀚天恩,百姓都在称颂当今圣上仁德。
此时一睹帝王天颜,皆跪下去,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李皓宇的心更阴霾了。
他若真的仁德,为何那一日会下诏书废妻。
他定然是疯了,魔了。
而他若真能万岁,那不老不死,又将何其孤独!
今日的孤寂,卿予的冷漠,原来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此时,他迫不及待就想见到卿予,他有太多话想对她说。
李皓宇在禁军的护卫中骑上白玉骢,冲上了京畿回长安的直道。
可心里却也茫茫,他不知道满怀愧疚的自己,到了林府门口,有没有勇气去叩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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