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利稽满脸懊恨。
大祚荣已经收到了从丸都山城送来的消息,知道了赵无咎不仅已经占据了扶余国的一座雄关,还将泉男生派去进攻的一支军队给迎面击溃了。
本来,跟着赵无咎他们从景福城出来,一路赶回到粟末水边上,大利稽其实是有想法继续跟着这位比自己年纪还稍小一些的大周天使,向东一路去向顺奴部泉家进击的。
然而,大祚荣却觉得东路军不安全,按下了大利稽,让自己宝贝儿子跟着自己。
只是,在他带着靺鞨诸部落联军直插扶余国腹心的一路上,却根本没有给大利稽什么冲锋陷阵的机会。
凡有大仗、硬仗,大祚荣绝对会像看护“祖传金元宝”似地,牢牢地把大利稽安排好,绝对不让他这个宝贝大儿子去接触任何危险。
虽然他这么做,无论是出乎于疼爱大利稽的本心,还是出于实际利益角度出发都是很有道理的。
因为大祚荣只有大利稽这么一个嫡出的、长大成人的儿子,大利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祚荣麾下那些人未来也就失去了效忠对象,说不定就会产生什么别样的心思。
但是,他却忽视了大利稽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于用战争来证明自己的渴望。
在安市城府里躲得实在受不了了,大利稽干脆独自穿上了衣甲,自己偷偷跑上了城池。
好巧不巧,他刚上城头就看到有人要抹自己阿爷脖子,因此想也不想就弯弓搭箭射了出去。
不过,此时的大祚荣还是执意让大利稽从城墙上下去,哪怕他刚刚为其所救。
就在两父子陷入争执的当口,面朝城墙垛堞方向的大利稽,突然看到一些东西似乎被人扔上了城墙。
那是十几颗圆滚滚的竹筒。
善射者必然眼神敏锐,大利稽甚至看到那些竹筒上雕刻的花纹,那是一些“鬼の丸”字样的烫金文字。
“倭人效仿中原创立的文字?”大利稽也是博学多才了,一眼就认出那文字的出处。
而就在这时,那些圆滚滚的竹筒也纷纷落在了城头。别看它们看起来挺结实,可是一落地就像瓷器似地破碎成了一地的碎渣。
圆筒里面储存着一些黑色的粉尘,当竹筒被摔碎之后,它们便飘散了出来。
大利稽第一反应就是:这玩意儿有毒!
因此,他赶忙拉着自己老父亲大祚荣,远离了那些粉尘覆盖的范围。
城墙上,一些靺鞨兵也发现了这些黑烟,和大利稽的反应一样,他们也以为这是扶余人搞出来的要人命的毒物。
因此,不少人迅速躲开,以避免吸入,乃至身体接触这股子黑烟。
只不过,就好像这些东西很金贵似的,城下的扶余人只是投了十几个竹筒上来。从里面释放出的烟雾也没接触到太多靺鞨人,反而是沾到了许多正在猛攻的扶余战兵身上,以及沾到许多倒毙的尸体。
“这是什么路数?”
大利稽陷入了思索,那些竹筒上烫金的倭国文字,让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令其想到了一个“故”人。
“泉男建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
…………
泉男建肯定是死了,之后被赵无咎一把火烧了尸身。只不过,他剩下的骨灰却被人捧走了,并且还送一个关键之人手中。
那个关键之人,便是泉男建的生母,现如今已经被排挤出顺奴部泉家的鬼室樱。
与安市城出现的竹筒类似,同时刻的丸都山城附近,竟然也出现了这东西。
在赵无咎占领了丸都山城,收纳了于支留投降的军队,又将此城以西的好几座扶余城池传檄而定之后,顺奴部现在名义上的当家人泉男生终于坐不住了。
他派遣了一支军队,从金城沿着萨水向西,直接来到了丸都山城脚下。
可就在这支完全由顺奴部自己人组成的军队准备攻击丸都山城,想要夺下这座对顺奴部、对泉家有着重大意义的城池时,他们遭到了可怕的前后夹击。
山上于支留带着扶余降兵,依靠对山城地势和守城工具的熟悉,死死抗住了顺奴部大军的袭击。
而就在战阵焦灼之际,被赵无咎安排在外埋伏的靺鞨轻骑,瞬间从山下掩杀了上来,那个被其擢拔为“牛录”的啜骨再次立功,甘冒矢石,带队陷阵,从背后在顺奴部大军的腚眼上捅了一记狠的。
就像掉进烟囱里的老鼠,顺奴部的军队卡在了丸都山城的上山那段路上,上不去也下不来,军心瞬时就崩了。
然而,就在他们的主讲准备奋力一搏,不再攻击丸都山城,而是反向冲下山,想要两害相权取其轻,将那些靺鞨人杀散——至少杀出一条后退的道路——的时候,赵无咎立刻让人吹响了预先约定的号角,传令让那些靺鞨人迅速退兵,留出来一条退路。
果然,看到后路有了,顺奴部的人马随即就开始欢呼,他们以为逃脱升天。而且很快,这些人就开始向萨水和渌水交汇的那个鱼市口退兵。
经历过了后路被堵死的可怕遭遇,顺奴部的人对自己后路已经无比看重,他们乘坐的舟楫都停靠在那里,于是就准备在那里安寨扎营,等待后续从咸兴城、经陆上赶来的援军到达,合兵之后再图谋攻城。
然而,令其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在走到距离鱼市口不近也不远,最多一、二里来路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喊杀声。
原来,赵无咎算准了时间,安排鱼市口那些当了很久的黑水靺鞨细作们,开始全力攻击顺奴部的舟楫。
黑水靺鞨细作,以那个鱼老大为首,人数纠集起来已然上百,而且赵无咎还提前给他们补全了弓弩、铠甲、兵刃。
而顺奴部留下看顾舟楫的人,不过数百新兵,里面还包括一些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拿着根木杆就是武器的役夫。
一增一减,用兵甲之利弥补了人数上的不足,那些黑水靺鞨细作很快就打溃了舟楫上的那些留守顺奴士兵。
紧接着,就在听闻喊杀声,迅速赶过来的那些顺奴战兵距离舟楫码头不足白余步的时候,黑水靺鞨的细作就开始不当人地当着前者的面,开始了疯狂纵火。
顺奴部的大军顿时疯了,拼命向码头跑过来,想要救下自己的退路。
然而此时,后面那数千名之前退走的靺鞨轻骑兵,居然又来了个回马枪,重新杀了回来,还是堵住了他们的屁股。
码头边,熊熊燃烧的烈焰,在潋滟河水的反射下变得无比令人惊恐。一个九尺来高,犹如一只身披铁甲的河中巨怪也似的身影,此时竟然也走上了滩头。
赵无咎甚至没有发力,只是略施小计,两次前后夹击就让顺奴部的人马,军心彻底崩溃了,无数人甚至丢弃了武器,脱了铠甲,想要跳进河水里泅渡逃命。
他的出现,令一幕经典场景——河阴潜泳大赛——再次呈现在世人面前。只不过,这一次潜水去喂鱼鳖的不是什么高门世家,而是顺奴部泉家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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