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上,风起云涌,区区三十里外的洛京,又岂能安稳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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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人坊,那烂陀寺后院精舍。
看着猝然佝偻下去,骨相淋漓,只剩一副皮包骨头模样的年轻胡僧,那位陉阳郑氏的家主猛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他轻轻唤了一声“大师”,同时又俯身将手指探向恶无果的鼻翼。
“嘶——”
发现这人已经没了呼吸,郑泽倒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并不做他想,他马上就捡起竹席上铺排着的那些地契,胡乱卷做一团塞进自己袖口。
郑泽不动声色地走出精舍,向侍立等候在门口的一个小沙弥说了声:“大师睡着了。”
接着,这位郑氏家主就从那烂陀寺后门悄然离去,借着身上那和寻常百姓一般无二的穿着,隐入了来此坊还愿拜佛的香客善信之中。
只是,就在其离开之后不久,那烂陀寺后院的精舍就走了水。火势汹涌,就连庙里的大雄宝殿都差点被燎着,得亏僧众们发现得及时,齐心协力提水救火,这才没让整座伽蓝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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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大内,明德殿内。
这座宫殿位于皇城东侧,因为有太子日常办公居住,所以又被称为“东宫”。
去年被圣人天子一封令旨,改名为“李潜”的太子正跪坐于以簟蒲之上,耐心听着一位大儒为其讲明经义。
像这种“经筵”,自打去岁被改名之后,他几乎日日都需要召开。
可以说,从去年开始,他已经很少能有机会如最初被立为太子时一样,几乎天天都可以随意去含元殿观政了。
按照圣人天子那封令旨上的原话,这就是:“……修才储德,谓之‘潜’也。”
从午时用过午膳之后到未时末,那位大儒口若悬河,一直滔滔不绝。太子李潜也一直面色如常,未有抱怨。
直到将那《孝经十辨》尽数讲完,那位大儒才起身行礼道:“殿下,今日的讲经已经结束,老臣告退。”
李潜不顾腿脚酸麻,亦连忙起身,执弟子礼恭送这位大儒走出明德殿。
“哦,起风了,云雨欲来。”
走到大殿门口时,那大儒突然抬头看了看天渐黑的天色,诧异道。
接着,看附近没有小黄门伺候,他便向太子回礼的同时,低声说道:“殿下,郭公说了,七日之后,国子学的是释菜礼必会由您来主持,请切切不要灰心。”
…………
距北邙十余里,自上林苑行至此处,因得到北邙山起火消息而驻足的车队中。
头发被斗璎冠束着,身穿华贵猎装的李生金,站在一众打扮古怪、明明穿着圆领软袍却偏偏又戴上头盔的王府臣僚中间,叉腰望向落下淅淅沥沥雨水的天空,不由得放浪恣肆地爆笑不止。
“老天爷都帮我,这把怎么输?”
他心中无比畅快,就连身上的衣袍被雨水淋湿也不在意,明明有小黄门为他擎着伞盖,可他偏偏不去躲雨。
…………
洛京定鼎大街,孙羊正店。
正店,即总店。
它以“孙羊”为名,自然是因为这家店的东主,叫作孙羊。
虽然这家店也以风月项目闻名,甚至它还是与樊楼齐名的洛京两大“销金窟”之一。
但是和别秦楼楚馆不同,孙羊正店并没有与其它秦楼楚馆开在一起,而是单独开在洛京中轴的定鼎大街。
有人说,这是因为店东孙羊非常自负,认为他家总店整治的美食也是洛京一绝,故而要鹤立鸡群地与其它同行开在不一样的地方。
只是,这传言是否为真,那个孙羊从没亲自开口证实过。
但有一条,洛京城里但凡要请人出门吃酒,来这孙羊正店肯定是最上档次的所在。
这不,日晡时分,今日正好内廷轮休的内常侍鱼承恩,就带着膳部司的主事少监特地来此赴宴。
若是赵无咎在此,他一定能会稍稍感到惊讶:因为设宴邀请鱼承恩两位宫内“大人物”的,不是旁人,正是搭载着他来洛京那艘进鲜船的船东张老大。
“张老大有心了,三佛齐那边的龙延香雕,这可不好弄到的东西。”
鱼承恩打开张老大送给自己的多层锦盒,顿时眼前一亮,这里面不仅层层套嵌了好几层,中间还用锦囊装了雪花炭来阻隔龙延香雕的气味流散。
“过誉、过誉,鱼常侍一直跟着阿翁他老人家,见识自然比我们这等平民百姓要高得多。”
张老大跪坐在地上,一边为二人的屈卮斟满酒浆,还一边亲自为两位客人布菜,将那错金卷、酸枣糕、蒸藕玉井饭,鲥鱼冷羹之类的小食,分别端上两位客人面前的矮桌,一点也不假于店里伙计之手。
“自是有阿翁照顾,我们这些人才能如鱼得水啊,哈、哈、哈……”
鱼承恩以自己的名字,讲了个笑话,也同时合上了锦盒的盖子。
“……别的不多说了,张老大是阿翁的小老乡,阿翁也同某讲过要照拂一下你的生意。
某将刘少监带来这里,就是因为他是膳部司的司正,你的事情可以同他直接谈一谈……”
一听这话,张老大立刻大喜过望,他马上交手向鱼承恩再度拜谢,同时又向那位刘少监行了一礼。
原来,他之所以今日要在孙羊正店设宴,就是想要走关系,好将自家从岭南带来一些食材送入皇宫大内。
这样的话,顶着皇家膳食特贡的名头,他的生意也好更上一层楼。
而就在他想要开口介绍自家东西的时候,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有人在发出惊呼。
雅舍里面三人都脸色一沉。
特别是张老大,他之所以会选择在孙羊正店设宴,就是因为这家店服务周到、环境宜人,为此他可是花了十几贯钱特意订了间雅舍。
他连忙向两位客人告罪一声,然后起身推开雅舍的细绢障子门,想要呵斥伙计怎么能任人在此喧哗。
然而,他推开门就看见一群人正聚在雅舍外的条廊上,指着天空纷纷啧啧称叹。
“嗯?”
心中好奇之下,也顾不上穿上鞋履,他直接以罗袜践地走了出去。
而当其他抬头一看,顿时眼睛瞪得大如同鸡卵,并且随即也变作刚刚还被其所鄙弃的喧哗者中的一员。
“龙……龙……龙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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