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
霍无恙坐在床上,拿着匕首狠狠划开自己的手腕,流出的鲜血滴在了下面的无菌袋子,等到伤口愈合时,再重复之前的动作。
一遍又一遍。
直到把袋子装满,起身走到冰箱那边,一打开满满的血红袋子。
黑瞎子走了进来。
“你这样还要持续多久?”
小白菜一旦被放血,就会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齐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小白菜就被人当做了血包,不停的放血,他被张家人改造的血脉很特殊,可以饲养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卖给湘西赶尸人。
与死人为伍,与粽子作伴。
暗无天日。
“快了,还有两天。”
霍无恙关上了冰箱门,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的说着。
“留给那个孩子的?”
“嗯。”
“她到底是谁?”
“张家人。”
张家人……只要是张家人,每一个人都有不得已的宿命。
可霍无恙,你只不过是被改造过的,算不得张家人,为什么一定要因为九门,张家,就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齐墨站在他身前,定定的看着他,身侧的手紧紧握住,青筋暴起。
“你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抛弃一切,什么九门,什么张家,通通与你没关系!
霍无恙看着他,笑了。
“我早已是局中人,逃不了。”
“齐墨,我要是能活着回来,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少年一脸淡漠,却说着最动听的话。
温柔又残忍。
齐墨笑了,他伸手摘下自己的墨镜,灰白的瞳孔望向他“我已经活了太久了,霍无恙。”
真的很累很累。
霍无恙没说话。
良久,齐墨戴上了墨镜,脸上又一次戴上了面具,笑着说:“我陪你。”
“上次你是一个人去的,这次我会陪你。”
“好。”
秦岭——
外面雨声一片,石洞里是火烧木头发出了哒哒哒声,以及那一声声压抑的哭声。
霍无恙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唱起了一首四川民歌。
哭声被歌声遮盖住。
直到无邪哭累,睡着了,他才停下来。
只不过依旧没放手,就这样静静等待天亮。
当太阳升起,林间蓄起了晨雾,露珠滴在土壤上,希望会再次产生。
无邪醒了,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在霍无恙怀中,他看着他,忽然抬起头吻住了他微凉的下巴,柔软的唇,冰冷的鼻尖。
无邪真的好想时间停留在这里。
就在吻上他的眼睛时,霍无恙伸手握住了他的脖子。
“你在做什么?”
无邪看着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就滑过一滴泪珠,滴在了霍无恙的手上。
霍无恙感受着声带发音频率,他皱了皱眉。
“难受就别笑了,今天我教你防身的本事。”
他的时间不多了。
“制住敌人,首先要攻起弱点,试探他的身法,手段,然后通过他的特点,进行预判。”
霍无恙折过一根树枝,递给他,同时握住他的手,教他一些防身的本事。
林中叶子飞舞,无邪侧头看他,一眨不眨。
霍无恙虽然瞎了,但也不至于什么都察觉不到,他伸手敲了一下无邪的榆木脑袋。
“别分心。”
“好,小师父。”
霍无恙听不见,只能通过对方的声带感受,他轻笑一声“教你这些不是为了对付我,是为了对付别人,别用错了地方。”
“可是只有这一天,我学不会。”
“你很聪明,学得会。”
“那你为什么不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无邪,别明知故问…这不是最后一次。”
无邪是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一早上就学到了精髓,但这远远不够,毕竟只有这点时间。
尚且自保是可以的。
张海客依旧在前面开路,无邪拉着霍无恙的手并排走着。
无邪一直在絮絮叨叨的,霍无恙听不到,只是半垂的眼,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霍无恙都有认真在听。
穿过林子,再往前一步就可以看到村子了。
霍无恙停下了脚步。
无邪忽然拉不动他了。
张海客也停了下来,但他没有回头,风轻轻吹拂,吹的他的眼睛好酸。
无邪回过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霍无恙眉心处的红痣彻底消失,他垂着眼,身体再也使不上力气,跪了下来。
小黑也掉在了地上。
无邪愣了一下,只见他的小霍正缓缓消散。
他脑子一嗡,顿时也跪在他身边,双手捧起了他的脸,哭着说“你不能走!你还没有跟我回吴山居!”
他双手颤抖着把霍无恙垂在身侧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是他能感受到。
“小师父,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无邪立即紧紧的抱住他,霍无恙这时轻轻低喃了一句“无邪,走吧,往前走……不要回头。”
“走吧……”
无邪怀里的人彻底消失,他紧紧握住了一丝消散的能量,崩溃大哭。
“霍无恙!”
他撕心裂肺的叫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张海客背过的身子,微微发抖,早已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邪脸上再没有了以前的样子,他看着自己手上最后一丝霍无恙残留的痕迹,毫无犹豫的塞进嘴里,他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眸中再无天真。
————
与此同时,在小花家里的霍无恙身体一僵,巨大的痛苦蔓延全身,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眼睛猩红一片。
这比血诅还要难以忍受。
少年浑身冒冷汗,他真的受不了这种痛苦,拿出小黑抵在自己的心脏处,就在要狠狠刺下去的时候,齐墨赶到了。
他伸手直接把小黑扔在他够不到的位置,然后紧紧抱住他。
“没事没事了……”齐墨的嗓音都在颤抖。
霍无恙已经痛的神志不清了,他哭喊着“齐墨!你杀了我!你快杀了我!求你!”
他实在太痛了。
齐墨摇摇头,紧紧抱住他。
少年发出了一声声惨叫,他从来没有这样过,痛到发狂,痛到失去理智。
霍娇跑了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声抽泣着,怎么办?怎么办?宿主……不哥哥,不对!弟弟,是弟弟……他该怎么办!
霍娇都想起来了,她是张月乔,是张家人与康巴洛人生下的她,一出生就是死局。
最后的一线生机就是去另一个深渊。
小花听到声音的时候,身体似乎僵住了,一直站在门口,看着霍无恙痛苦的模样,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
少年从凄厉惨叫到小声呜咽,全身都在发抖,齐墨一直抱着他,低声“没事了,没事了……”
可怎么会没事呢……
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呢……
也许是自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