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风无度却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重重且无奈地叹息道:“师兄,你现在身体根本不适合舞刀弄枪,你又是何苦啊。”
师兄比他早几年跟着师父学医。
天资各方面都比自己强很多,如果不是他皇室身份,将来药王谷必定是他继承。
也正因为他皇室的身份,他注定这一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可他偏知如此,还要一意孤行。
他真的想不明白,有那必要?
顾绯沉默着,他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回了一句:“走了。”
看着师兄走入黑暗,风无度又是一声叹息,他回房写了一封信,准备明日寄给师父,让他老人家写信劝劝师兄。
迎着漆黑的夜晚,顾绯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
他每走一步,脸色愈加苍白,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忽地,他喉咙涌上一股铁锈味。
他往前一步,大手撑在一棵柏树上,五指紧抓树皮,手背青筋凸起,血管似要爆裂一般。
下一刻,他喉间压不住的鲜血溢出。
染红了地上枯黄的干草。
这时,前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用手背抹去唇上的血。
站在原地缓了片刻。
装作无事一般,一步步往前走去。
工匠干完活各自回家,李小鱼在家里做好晚饭,迟迟不见顾绯回来。
她只好打着火把来找他。
火光照亮四周,当看着一身粗布麻衣的男人出现,李小鱼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急忙小跑上去。
她对血腥味很敏感,一下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铁锈味。
低头看向他的腿,嘶哑地声音里带着关心:“治疗的时候流了很多血?”
顾绯顺着声音过来时,他早就处理好了脸上的汗珠。
对上女子关心的眼神,他微微摇头,那双慵懒的柳叶眼染着几分笑意。
“还好。”
仰头望着他,凝着那双染笑的眸子。
明明他在笑,她却感觉到孤凉,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
她眼睫颤了一下。
未发现他脸色有异样,抿了下唇,回道:“那回家吃饭。”
“嗯”,顾绯的声音很轻。
吃完饭,她烧水给顾绯擦身体,他目前在治疗腿疾,不适合洗澡。
听着洗澡房时不时响起的水声。
李小鱼坐在堂屋门槛,她望着乱糟糟地院子,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顾绯那抹扎眼又勉强的笑。
她手肘撑在膝盖,下巴搁在手心。
清澈的双眸一直盯着隔壁房,许久才眨一下眼。
翌日清晨。
在工匠来家里之前,她提前送顾绯去了风无度那里,顾绯并未告诉她,师弟不在家。
在她离开后,他自己操作银针针灸。
回到家,没一会工匠便来继续修缮房子,李小鱼坐在堂屋继续绘制凶手画像。
途中她发现李武鬼鬼祟祟走到家门口。
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大叹了一口气,衣袖一甩,然后离开。
接连几日皆是如此。
这把她看得稀里糊涂,等他第二日再次出现,她放下炭笔追了上去。
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蹙眉不解地问:“你做什么啊?每天都来逛一圈,你当我这是卖菜的呀?”
李武把衣袖从她手里抽回来。
别开头,烦躁地说:“哎呦,我就来看看,我走了。”
他这一扭头,李小鱼才发现他耳后根有道新鲜的疤痕,像是被人打的。
走到李武前面,她点了点自己耳朵根,问他:“你这儿怎么了?”
李武摸了下耳朵,把头往另一个方向一扭。
“没事,你接着修房子,我走了。”
说着,他生怕李小鱼拉着他不放,抽着旱烟大步离去。
站在坡上,凝望着消失在竹林的老汉,女子心里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又感觉不出到底是哪不对劲。
低头看着跟来的小瓜娃子,她蹲在地上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带着疑惑回去了。
修房子这段时间她也很忙,没空去李家看看。
转眼十二月初。
房子也差不多修缮完成,这天顾绯依旧在师弟家治疗腿伤,李小鱼在家里打扫卫生。
突然,外面响起一道悲惨的男人哭声。
紧接着,新装的大门被嘭嘭地敲响。
“小鱼,快开门啊,爹出事了...”
“三妹,爹...爹出事了啊。”
哭叫声引起了小瓜娃子的注意,它冲着大门不停狂吠:“汪汪汪...汪汪汪。”
狗叫声传得很远,顾绯在对方都听见了。
他让风无度拔掉腿上的银针,“我回去看看。”
银针上面涂抹了药,至少得一个时辰才能取出来,风无度制止他:“师兄,这银针刚扎下去一会,此时取出,便前功尽弃了,还是我去看看罢。”
说完,他将门轻掩,提步离开了这里。
听到李广昌的哭喊声,李小鱼右眼皮猛地一跳,她放下扫帚。
几乎跑着去开的门。
门一开,李广昌往前直接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李小鱼弯腰去扶他,压着心里的不安,冷静地问:“他出什么事了?”
“爹...”,李广昌哭得唇直打颤,说话都不利索,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爹...的耳朵...耳朵...被人割了。”
听到这话,李小鱼恍惚了一下,她眼睫快速颤了颤,眼中闪过些许惊愕。
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
她大概猜到是谁做的......
她想过李家逃不掉,只是没想到连半年都不到,对方就动手了。
咬着下唇,用力将李广昌托起来。
撸起衣袖抹掉他脸上的眼泪,压着声音尽量保持冷静:“别哭了,找大夫没有?”
李广昌眼泪止不住的掉落。
他吸了吸鼻子,使劲摇头:“爹不让...不让...找。”
让小瓜娃子进院子,李小鱼一边关大门一边轻声说:“这种事怎么能不找大夫,我们先去找大夫。”
关上门走了没几步,风无度来了。
看着他们兄妹俩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他柔声问李小鱼:“怎么了?”
后者现在和顾绯是同条船上的人。
这事也瞒不住他们,她扶着李广昌,压着声音里的惊慌,平静地回:“我爹耳朵被人割了。”
风无度眼中划过一抹惊讶。
他知道李武是因为没带李小鱼去竹溪县,才被齐意给...
只是意外。
他宁愿耳朵被割也没有交出李小鱼。
他沉了口气,对兄妹二人说:“你们先去,我回去拿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