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爱市双柏村,清冽的河水流过村庄最东边的小桥。
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将洗好的衣服扔进洗衣盆里,又低下身子到河边,借着水流冲走手上沾涂的灰土。
“欧姐,还洗衣服呢。你家来客人了。”一个路过河边的村民喊了声。
“啊?”
“啊什么,你看那黑色轿车,不是停你家门口了。”村民说笑着走过小桥。
欧姐看了一眼家门,几百米的距离,突兀的画面清晰铺陈在眼前。欧姐拿起洗衣盆,压下眼底的不安,朝着家门口走去。
走到近处才看清来人。
焦裕寅的出现着实超出了欧姐的预料。她想过会是焦家人,但没想到会是这个常年游离在焦家之外的颓废三公子。
“三公子。”欧姐打了声招呼,把洗衣盆放到院子里,然后直起身子,看向焦裕寅身边的路芋,打量一眼,说:“去年你结婚的时候,我看到新闻了。挺好,挺好。农村这院子也破破烂烂的,你们看着坐吧。”
欧姐说完话就自顾自地晾晒衣服。
“欧姐,很久没见了,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焦裕寅带着路芋走到院子里的阴凉地方,给路芋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转身走到欧姐附近。
晒衣杆上的衣服被一件件挂好。
农村空气清透,紫外线强烈,日光下的景物被照得发白。
焦裕寅坐到晒衣杆旁边一张灰色的木桌前。
“我倒是挺想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欧姐把衣服晾完,坐到焦裕寅对面。
阳光下的两个人,能清晰看到对方的表情变化。
焦裕寅摇着头笑了下,说:“当初在焦家,你最疼我二姐。我二姐是被人害的,我想……你应该知道……”
欧姐颤动两下眼皮,很轻微。她尽量掩下慌乱,没吭声。
过了许久,欧姐像泄了气一般,“如果你是来问二小姐死因的,我想你要白跑一趟了。我并不清楚。”
欧姐的反应没能逃过焦裕寅的眼,他一语点破,“怀孕流产再自杀,我想,只要有心查,这事就瞒不住。”
“你——!”
欧姐呼吸一滞,扩大一圈的瞳孔,昭示着她现在无法平复的惊悚。
没有互相刺探的循序渐进。
焦裕寅一来便扔出炸弹,只要这人不是傻子,那就证明,眼前这位三公子,早已不再是那个颓废的三公子。而是掌握了足够多力量后的有备而来。
焦裕寅没给欧姐平复的时间,继续问:“我来这一趟,确实有问题需要欧姐帮我解答。我二姐怀孕之后被害,我爸为什么没阻止,是没能还是不想?或者说……”焦裕寅停顿几秒,“我换个问法,我爸是背后操盘一切的人,对吗?你和辛超现在算是被我爸软禁吗?给我答案,我这次救你出来。”
欧姐眼中的情绪从惊悚再慢慢绝望,最后突然笑了下,说:“你都查到这一步了,你老子竟然没把你腿打折。”
“欧姐,不信我能救你?”焦裕寅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路芋。
“关于焦家,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欧姐不缓不慢地开口,“三公子,你还太嫩。别以为多管了几家公司就有能耐了,什么都要查问查问。听我一句劝,别和你老子斗,斗不过。焦家里没人能斗得过他。”
“怎么?我二姐之前和我爸斗过?”焦裕寅捕捉到真相的细尾,抓住不放。
欧姐没想到焦裕寅这么敏锐,为脱口而出的话懊悔,思考片刻,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一般,也没回答焦裕寅的话,自顾自地说:“来不及了……要我说怎么……今天停了一天的电……”
焦裕寅说:“全村的监控都失效了,所以你可以放心说,不必有顾虑。”
“呵……”欧姐笑着叹了口气,“你准备得确实很充分,看来你不会善罢甘休了。不过想要威胁我也不太容易,你爸都做不到的事,你还想搞出点名堂吗?”
“你以为我会用你女儿小夏威胁你?想多了。”焦裕寅瞬间就明白欧姐的意思,说:“你从来不和小夏接触,焦家的事就波及不到她。你不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说不怕焦家的威胁吗。”
“反正小夏早就不认我了……”欧姐像是牵出回忆一般,失焦地看天,“我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二小姐华常,其他人我不在乎。”
“欧姐向来这样,我知道的。可我二姐走得不明不白,你没想过帮她报仇吗?我二姐被我大姐焦华安害,是因为怀了孩子。那我爸呢?为什么我爸处理二姐的事情,这么小心。是因为陶朋的制药厂吗?因为我二姐发现了陶朋的制药厂,对吗?”焦裕寅说出他的猜想,试图引出欧姐更多的回忆。
“我说过了,我不会给你想要的真相。”欧姐从回忆的旋涡里清醒过来,“能让辛超活下去就好,这是我答应过二小姐的。三公子能找到我,说明是下了功夫调查的,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但为了完成二小姐的遗愿,我不能说任何话。你也不要试图去找辛超。闭上嘴巴,我能保命。说了的话,不仅我没命,连辛超都没命。”
焦裕寅扫了一眼路芋,看到路芋的左手拇指搭在食指指尖上。那是来之前两个人定好的手势。
焦裕寅接收到路芋成功听到真相的信号,心中稍稍轻松一下。
“欧姐,确定不和我走吗?至少我还可以安排人保护你。”焦裕寅站起身。
“你自求多福吧。”欧姐将洗衣盆的底水泼向门口。
足够明显的赶客。
焦裕寅不再停留,牵着路芋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