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很安静,灰尘悬浮着,等待着空气的扰动。
路芋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在被子外,静默着听焦家老宅里每一个人的心声。
房门打开再关上,焦裕寅终于又出现在她面前。
路芋扑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焦裕申又在想坏招了。”
焦裕寅揉了揉路芋因着急而蹙起的眉头。“我知道。”
“别碰我。” 路芋后仰躲开焦裕寅的手。“我要听听他们都在想什么。”
路芋眼角泛红,尾音还残留着闷闷的调,像是带着波浪号,听起来很有撒娇的感觉。
“哭了?”
“.…..”
“为什么哭?”焦裕寅坐在床沿上,面向路芋。
“因为你不信任我。”
焦裕寅挑眉看着路芋,明显是对这个答案有些惊讶。
“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脑子乱,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焦裕寅轻叹一声,“我不会让焦裕申得逞的,你放心。”
焦裕寅眼神温柔,路芋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中竟然能够捕捉到一丝疼惜。
一定是她今天被吓得发癔症了,才会有这么魔幻的画面。
焦裕寅神色郑重,“路芋,我做好决定了,我准备参与家族竞争,虽然说我需要你,但你……这次真的可以拒绝,这个过程很危险。今天,你听到了,也看到了,这个家到处都是腐烂的人心……”
路芋盯着焦裕寅的黑眸,掩映在镜片下的眸色,藏着坚决与痛楚。
路芋只想用行动,给他最大的支持。
路芋倾身,双臂缠上焦裕寅的腰,额头抵上他的肩膀。
“我不怕了,今天也让我见识了什么才是可怕人性。我会帮你……支持你的。”
带着鼻音的软糯声音断断续续的。
焦裕寅没忍住,伸出手轻轻顺了下她的发,“路芋,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不信任……我只是害怕,怕我没能力护住你。”
有时候,他真希望,路芋也能听到他的心声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这样费力气了。面对喜欢的人,埋掉爱意的部分,还要不断地自我剖白,实在是折磨人……
“焦裕寅,你也还是挺好的,你一直记得你的承诺。你说你不会让合作伙伴陷入危险,你有努力做到。”
“……”
他就知道,这个煞风景的女人,随时能给他“惊喜”……
焦裕寅嗅到了熟悉的树莓香,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路芋,对不起……我、我今天才真正知道你家里的事……我不得不和你说,没有充足证据的真相,不能成为对抗敌人的武器。我现在不能揭开真相,不是因为我漠视生命,而是因为这样做,对抗不了险恶之人,懂吗?”
这样的一句解释,莫名抚平路芋心底难以言明的裂隙。
路芋登时抬起了头,仰望的杏眸映着秋日的阳光。
这个角度,路芋可以清晰地看到焦裕寅突出的喉结和线条分明的下颌。
路芋疑惑出声:“那你打算怎么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能做的选择并不多了。焦裕申是绝不会因为他支持过陶朋就出面负责的。其实,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外界压力足够大,家里足够乱,这样不管是老爷子病倒了还是被起诉逮捕,他都是最顺理成章的掌权人,毕竟裕华集团最重要的棉织业公司都被他和焦华安抓在手上。”
焦裕寅如同耐心的老师一般,轻声细语,解释着背后的逻辑。“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老爷子继续掌握裕华集团,拖延时间。所以石富矿业的事,焦家必须要出一个人负责。”
路芋眼睛一亮,明显是明白了焦裕寅的意思。“焦裕辰?”
焦裕寅伸手拍了拍路芋的脑袋。“对,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焦裕辰现在肯定也想明白这一层了。如果我爸身体好,我们两个人联手逼一逼焦裕申,那是有可能让焦裕申吃瘪的,可现在局势摆在这里,焦裕申到嘴的肥肉,不可能再吐出来的。”
路芋面容忧愁,直叹气。“可这样的话,焦裕辰也会想办法逼迫你去顶这个雷啊。”
焦裕寅摇头笑笑:“我有办法说服他。因为我比他有优势。”
“什么?”
“就是信息差。他对我的认知是,没有野心的人。这个事情,就是谁对焦家掌权人的野心大,谁吃亏。他比我更怕焦裕申掌权。”
焦裕寅说完就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又倒了一杯温水,站在茶水台旁边,不远不近地看着床上的路芋。
路芋不明白为什么,焦裕寅突然就顿住不动了,还盯着她看几眼。
下一秒。
焦裕寅就着她用过的水杯,仰头灌下杯中水。
喉结上下晃动,扰动空气和光影下的尘埃……
镜片下的目光没有移开,依然注视着她,眼神玩味。
焦裕寅的唇瓣就那样贴着透明玻璃杯的沿口,覆盖住淡粉色的口红印。
一整杯的温水被他喝了个干净。
杯沿上的口红印淡了几分,但依然能隐约看见模糊的轮廓。
直到水壶中的温水再次冲进杯底,激出水声,路芋才晃过神呼吸空气。
她……刚刚是忘了呼吸吗?
怎么和接吻时的反应一样啊……
装着温水的水杯再次被塞回到她手上。
“卧室里只有一个杯子,不想下楼了。”焦裕寅半真半假地解释,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
路芋看着灼烫人眼的口红印,感觉脸颊比刚刚还要红热了。
“我现在去找焦裕辰谈谈。等我回来”
被温水浸润过的嗓音,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焦裕寅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卧室里终于静下来……
路芋转动杯子,避开浅淡模糊的口红印,抿入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