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林的林荫小径,焦裕寅不知走了几个弯回往复。
澎湃如海的信息冲荡在脑海中。
焦家的局势被路芋一语道破。
既然躲避换不来安定,那就全力一搏。
只是如何去博,他需要到一个没有路芋的空间,静下来仔细考虑。
已故之人的仇要报,可他不能脑门一拍,就拉着路芋一起沉入深渊。这样危险的一步,一旦踏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他必须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每一步都要足够小心。
如果是过去,他奔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哪怕只咬伤仇人一口也好,就当是为母亲出口气。可如今,他好像有了不能失败的理由……
焦裕寅摘掉眼镜,盯着模糊的树影。
他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路芋的。
也许是她抱着小猫的怀抱看起来太有安全感;
也许是海风吹动时,她轻声说出的“怕”太能勾起保护欲;
也许是踮脚去够棉被的样子,太过可爱。让他突然之间,明白了长久以来心底的小别扭到底是什么。
他那天好像很恶劣,一点都不绅士。明明知晓了心底叫嚣的欲望,却还是利用她的善良,享受细密的吻。
现如今,人生的岔路口,他因为想要保护心底的这个人,战战兢兢。
焦裕寅戴上眼镜,瞳孔聚焦,盯着白杨树,沉默几秒后拨通电话。
“老板。”电话那端是秦助理。
“调查陶朋的时候,我记得有查到一些关于石富矿业的资料,把那部分内容单独整理出来,发我邮箱。这事着急,最好一小时内能给到我。”
“好的,我马上办。”秦助理听出事态严重的意思。
焦裕寅轻扶眼镜,继续道:“另外我还需要,关于矿业安全事故导致人员伤亡的法律条例解释和伤亡人员的补偿标准或者案例,你联系刘律师安排下,也是尽快给我。”
“这部分资料是现成的,之前调查路芋家庭情况的时候我和刘律整理过,可以马上发邮件。”
秦助理声线平稳,但却如同一柄锤子,凿入焦裕寅的神经。
“什、、什、什么?”焦裕寅难得有略显失态的颤音。
秦助理解释:“路芋父亲的去世原因,是矿难。当时调查路芋时,这部分资料是作为备用的。后来你大概听了她的家庭情况后,就做协议结婚的准备了,所以关于她家人过世的原因,我也没机会详细和你汇报……”
秦助理条理清晰的复盘声音回荡在电话里……
焦裕寅突然间明白,他真的错过了很重要的信息。
路芋刚刚情绪失控的样子浮现在焦裕寅眼前,她咬着牙发出的气音好像和电话里秦助理的汇报声音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焦裕寅觉得他可笑极了,调查资料明明白白得写着,他竟然只听了简短的汇报…..
“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八个字中承载着多少悲痛,也许只有路芋清楚。
“路芋的调查报告也发我邮件。辛苦了。”
焦裕寅费了很大力气,稳住声音,说完立马切断电话。
不到五分钟,新邮件提示音响起。
路芋的调查报告,字句烫眼。
路芋出生不足半年,父亲在矿场事故中身亡,母亲同年改嫁,杳无音讯。自小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
三年前,富二代马路飙车,引发严重交通事故,爷爷奶奶被撞身亡。
焦裕寅这一次,看得尤其仔细。
交通事故的发生时间,引起他的注意。
“8月15日……”焦裕寅的声音低得发哑。“三年前的八月……是奥运会!”
他突然明白了,路芋从不跟他提奥运会。
即便第一次见面,他当着她的面,念出关于奥运会的新闻标题,她仍然只是苦涩地重复了“奥运会”三个字,其他一概不提。
焦裕寅握着手机的手,直发抖。他绷着脊背,好久都挪不动步子。
杨树下,一片发黄的叶子,缓缓掉落,落在焦裕寅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