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芋见焦裕寅解锁手机,想来是在做职业背景调查呢。
她半起身摘了串葡萄,两根手指捏着葡萄梗,把剩下的小半瓶纯净水淋下去。
葡萄上缀满水珠,忽扇忽扇的。她揪下几粒放在手心,剩下的整串葡萄往焦裕寅面前一摆,也没管这藤下的石几上有没有落灰。
焦裕寅已大体刷了一遍关于“女篮球星路芋”的简介,也终于将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神秘女人和那个赛场上挥汗恣意的明星球员对上了号。
再开口他话中已有几分惋惜:“天才球员奥运折戟,自此一蹶不振。所以你当初不是因为输了关键比赛被舆论击垮,而是因为失眠?”
一颗葡萄滚进路芋口腔中,连皮带籽一并笑纳。
皮发涩,籽硌牙,连果肉都发酸。
路芋把手里的几颗葡萄倒扣在石几上,声音发冷:“人心里想的可比那网页上的文字凶猛浩荡得多,再难听的话都时常冲进脑子里,我还不至于因为键盘侠那么点儿功力就自暴自弃。奥运会……”
路芋沉吟几秒,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焦裕寅,我这很有诚意了。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就把底儿都交了,你赏个脸,点个头,咱就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也把你的情况和我讲讲,说不定姐姐能帮你脱离苦海呢。”
说的人费了口舌,听的人不为所动。
焦裕寅仰头,喉结跳动,瓶中水被喝了个干净。
他看了一眼石几上的那串葡萄和几颗圆滚滚的散粒葡萄,收回伸到半空的手,转而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二十三岁的小丫头也自称姐姐了?你的情况我了解了,很抱歉帮不上你。”
路芋顿觉被这人耍了,话里带着刺:“帮不上我,还在这问东问西的,把我当说书的了。”
话音刚落,路芋便听到了两道陌生的心声闯进脑中,越来越近。
【三公子怎么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来啊。】
【航班是晚上8点,路上还有晚高峰,可得快点,这要赶不及了。】
路芋心下了然,是焦裕寅早就安排人来接了,这不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嘛,他肯定不会答应了。
路芋心里有点发苦,上天送来的惊喜大礼包,就要这么不翼而飞了。
路芋有些不死心,从背包里掏出便签和笔,写下电话号码。
“我的联系方式。我想你会再来找我的。”
她翘起二郎腿,食指和拇指捏着便签,两臂交叉,手肘撑在搭叠的腿上。
看起来有点一切尽在掌握的架势。殊不知路芋是揣着欲擒故纵的心思。
她读不到焦裕寅的心思,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要是对方直接转身就走,她就是硬塞,也要把便签给他。比起能睡个安稳觉,脸皮算什么啊。
焦裕寅取过便签。
不知抽了哪根筋,他又将路芋那发冷的手握进掌中,多了句解释:“没想耍你,我怕、、你是坏人派来的,不确认你的真实身份和动机,我不放心。你要想知道我的情况,也可以上网搜一下,焦家焦裕寅。走之前勉为其难给你牵会儿手,算是感谢你今天帮我的报答了。”
谁要这乞讨来的一时半刻啊……
好安静,我要我要。
手掌宽大,掌心温和干燥。
路芋享受了片刻安宁,心头软了几分,将心中模糊的担忧宣之于口。“你要去机场吗?我的建议是别去。”
焦裕寅抽回手,将便签放入包中。“你这是听到门外的心声了啊。为什么不建议去机场。”
焦裕寅的神色不知怎么,好像又冷下去了。
这人怎么一阵一阵地抽风啊。
“机场应该有人蹲守。”路芋说出猜测。
“刚才怎么不说?知道我要走了才说。”
得,这是又怀疑别人别有所图呗。
“之前路上听到的,那时候心声太多太杂,我不确信。现在听到你的人,在心里合计着航班时间,才肯定几分。”
路芋一把抓起石几上的几颗散粒葡萄,一口吞入,不准备再言语。
爱信不信,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她不长记性。
焦裕寅背好单肩斜挎包,起身向门口走。“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不可能因为你三言两语就放弃这最后一步。要是我安全到了国外,一定联系你。到时候你要真想睡个安稳觉,来找我,免费送你一天。”
焦裕寅又顿住,再开口声音很轻,“愿你早日重返赛场,不管结果如何,你曾经也为国争光过,值得一声赞扬。”
“吱呀……”
木门的吱呀声响搭着男人的温润声音搅入风中,卷动片片藤叶,消逝在弯弯藤蔓。
过了半晌,路芋塌了架子,趴在石几上。
没多久,葡萄藤下传来细微的啜泣声,还伴着鼻音浓重的嘟囔声。
“这邻居大姐不想过就、、就离,天天心里头埋怨,这怨气儿都、都说、说给谁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