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将军,所言甚是。
兵者,形势也。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与敌人交战之前,与敌人交战之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理变化。
未交战之前,敌人会欺辱弱小。
交战之后,若是继续毫无作为,放任明显的缺陷暴露出来,这就有空城计的嫌疑,会被怀疑是刻意示弱诱敌。
现在加强城墙,却又并未彻底加强城墙,就是想要让蒙古人相信,我们在蒙古人的兵锋威胁之下,已经有些慌了。
慌了,开始胡乱的应对,开始将兵力胡乱的分散在长城沿线,以至于蓟州城兵力空虚,不堪一击。”
赵平乱按照白广恩的说辞,直接将其给具现化,将诱导蒙古人铤而走险的核心理论给呈现了出来。
听闻到赵平乱的这种理论,白广恩瞬间一愣,似乎也品出了一些味道出来。
所幸。还好。
没有强行犯蠢,直接出言否定赵平乱修缮长城的举动。
没想到,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已经与蒙古人的军队彻底脱离接触,赵平乱竟然还依旧主导着场中节奏的缓慢发展。
此种强势的掌控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或许,这就叫做上兵伐谋吧。
“赵大人所言甚是。
若有所求,白某人愿意死守长城,为赵大人争取一个在蓟州城歼灭蒙古人的宝贵战机。”
眼见赵平乱确实并无太多的错误,白广恩也只能顺势来了一通马屁,并将自己从蓟州城中摘了出去。
这话,听起来白广恩所需要面临的风险会更大,长城防线因为内外受敌的关系,不管是防御纵深,又或者是粮道供应,都会存在巨大的问题。
长城沿线的关隘狭小,屯兵不多,所有的兵力全都分散在各处的烽火台、敌楼之中,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蒙古人若想内外夹击,长城之上的白广恩,很可能落得个以身殉国的壮烈。
如此险地,也只是表象之中的险地。
白广恩非常清楚,蒙古人此番攻打蓟州城,就是冲着蓟州城之中的财货而来的,又怎么会去在乎一个孤悬边地的长城防线?
可以说,只要白广恩不主动出击骚扰攻城的蒙古人,蒙古人就不会去找他白广恩的麻烦。
所以,此举看似更为的凶险,又是在长城边地受苦,其实白广恩才是本次战役中之中最为安全的那一个。
那可真是所有的苦都是赵平乱吃,功劳却要与他白广恩平分。
甚至若是蓟州城真的陷落了,那也是赵平乱的问题,与他理性撤离的白广恩没有任何关系。
装最大的逼,吃最少得苦,这就是白广恩的聪明才智。
听着白广恩如此滑头的回应,赵平乱也只能在内心之中付之一笑。
若是将这种笑容外显出来,惊到这滑腻的白广恩就不好了。
这个世界上的苦,是你白广恩不想吃,就不必去吃的吗?
就算老天爷眼瞎了不去喂,他赵平乱也要去喂的。
你不吃,他不吃,难道要我吃吗?
“好。白将军为国奉献之心,天可明鉴。
现如今,长城防线确实需要一支强有力的兵士进行看守。
除了看守长城以外,对于蒙古人的主动刺探,也一样不能少。
特别是我们之前所遇到的那群蒙古人,一定要让他们感受到我们这边的压力,也要让他们感受到我们的忌惮。”
赵平乱这话一出,白广恩原本舒坦的内心突然没来由得一阵心悸。
这话,似乎真的顺从了他白广恩的聪明想法,可怎么听起来,却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赵平乱所使出的阴谋诡计,想来披着一层堂皇的外衣。
一顿酱香茅子就将他白广恩给重新骗到这边地长城上来了,现在又是一阵正向的鼓励,这背后的阴谋,又岂能小了?!
默默品味一句,白广恩突然发现了其中所隐藏的猫腻。
守好长城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主动出长城去刺探和示威呢?
长城的作用,不就是为了被动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进攻吗?
受到了进攻,便点燃烽火台,向后方传递紧急军情。
长城上的守军,最多就是尽量的抵挡一阵游牧民族的进攻,若是实在不支,大可以紧急撤退,与后续的援军汇合后再战不迟。
现在可好了,不仅要负责放哨,还要外出主动寻找敌人了。
那么,主动驻守在这里的白广恩,不就成为最大的怨种,纯牛马苦力了吗?
躲在后方的赵平乱,若是陡然被蒙古人所攻击,这就是他白广恩的问题了。
想要避免与蒙古人正面冲突的兵灾,就必须要承担给蓟州城预警的责任。
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一旦蓟州城那天真的被蒙古人给打下来了,赵平乱也可以将蓟州城陷落的缘由,怪罪在他白广恩预警不及时的问题上。
另外,蓟州边地的军事,本就是他白广恩的责任,白广恩在蓟州城陷落的时候不在蓟州城之中,却在毫不相干的长城边地之上。
光从表象上看,远在京师之中的皇帝、大臣,那个不会觉得是他白广恩的问题?
感觉像是踩了什么天大的陷阱一般,白广恩心中的警惕感猛地拔升到了最大程度,一股不祥的预感也是愈演愈烈。
“赵大人,咱们如此作态,是不是会有一些问题?
经常性的派兵出长城试探,会给蒙古人以一种兵力充盈的错觉。
若是因此而弄巧成拙,让蒙古人生出不必要的忌惮,这可就不好了。”
心中虽然抗拒这样的结果,可毕竟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建议,所以就算想要改变,也只能迂回着改变。
这白广恩,就是太聪明,太现实。
不想冒险,不想担责任,凡事怕这怕那,想要避重就轻,想要万全之策。
可是,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什么都不想付出,却想要获得各种好处,简直痴心妄想。
什么都想要的结局,便是什么都得不到。
想要避重就轻,往往也会被人给因势利导,诱导向一个更大的陷阱之中。
现在赵平乱所使用的手段,就是这样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
小刀拉肉,都快要割到大腿根了,这才反应过来,往往都已经太迟了。
“白将军,此话说得很好。
若是过于频繁的进入满蒙腹地去探查,确实会弄巧成拙。
咱们当前的防御增强举动,仅仅只是因为紧张而表现出来的一种过激反应,可若是过度刺探,便会演变为一种肆无忌惮的刺探举动。
既然如此,那么就需要尽快的组织一场进入满蒙腹地的刺探活动,要给人以一种虚张声势之感,给人以一种惶恐于蒙古人会攻打蓟州关隘之感。”
最终的目的,此时此刻已经被彻底铺垫了出来,听闻到需要再次出长城浪战,白广恩整个人都麻了。
不是说好了只是守一守长城,敷衍塞责的修缮长城,再驱赶驱赶靠近刺探的蒙古哨骑吗?
怎么到了这长城之上,不仅要守长城,还要再次出城浪战呢?
已经外出长城执行了两次高风险的军事行动,现在继续这样做,不是嫌自己的命长吗?
守长城就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前往满蒙腹地给蒙古人演戏。
上次冒充商队外出,这次又应该冒充什么身份外出?
不管是什么身份,以如今蒙古人的暴躁程度,一定会杀掉所有敢于北出长城的活物。
如果蒙古人真的已经做好了南下攻打蓟州城的准备,那么满蒙腹地之中的蒙古兵密度,一定不是之前的那个样子。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不可能。
可若是说一呼百应,半天到一天之内便能有一支强援快速支援过来,形成一股不可撼动的蒙古铁骑,这还是有可能的。
这赵平乱是不是外出浪战上瘾了,不吃败仗,便誓不罢休,是吧?
你年纪轻轻的就想不开,我不拦着。
可我白广恩还没有活够呢!
想他白广恩可是流匪出身的桀骜军头,怎么能够被赵平乱这小年轻如此拿捏呢?
反抗。
必须要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