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胡扎贪官,果然只做一些光屁股丢人的事情。
长城之所以是长城,就是因为它连绵不绝,没有一处破绽。
这下子,我看这帮胡扎怎么向那帮商人交代。”
巴特尔看着面前破损不堪的城墙,因为身处于山脚僻静处而更加受到冷落的视线死角。
这里的砖石,因为长期受到山水冲刷的缘故,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其实里面的夯土早就已经被山水给侵蚀一空了。
敲打着空心的墙砖,巴特尔只觉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般的甜。
做样子都不会做,真是一帮天大的废物。
“巴特尔,不要小看了这帮汉人。
这里的长城虽然年久失修,可是地形确实对汉人们有利。
如果我们大部队的动静引起了汉人的注意,只要他们在这里设下埋伏,我们的队伍便会因为山体通道的逼仄而无法完全展开。
铁骑失去了速度,便会成为无用的步兵。
一群聚集在一起的步兵,只会成为火枪的杀戮对象。”
寻找到一处合适的突破口,这对于蒙古人的突袭或许很有帮助,可是,现在汉人在长城之上的兵力布置也不是一个摆设,一旦双方剑拔弩张的正面对战,地势上面的劣势,将会是无法被弥补的。
到那个时候,这个被精挑细选出来的捷径,很可能就会成为蒙古人自己的坟场。
“巴图你可真是个傻子,既然是偷袭,为什么会被贪婪而愚蠢的胡扎给发现呢?
只要绕过了这处山口,整个蓟州城都将会臣服在蒙古人的铁骑之下。
长生天会保护我们的。”
巴特尔毫不在乎,只是命人爬上中空的城墙上去仔细查看,想要摧毁这段城墙,到底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
探查的结果也十分的满意,里面的夯土都已经被冲散了,大部分的空壳包砖,只需要一把铁锤就能砸开。
欣喜若狂的巴特尔命人记下这处山口,随后便带着人继续探查了一番。
结果,并不是距离黄崖关主关口越远的地方,长城上的巡视人员就会越少。
整个九边之地,都是由不同的军户负责的,各处人员的疏密程度,只与各处的军户幸存数量相关。
整个长城沿线都有烽火台相互勾连,所以,距离远近,其实并不太存在这个既定的概念。
当时当刻,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已经全部聚焦在了之前的那个小山口。
因为汉人内部的重新变化,现在留在巴特尔面前的机会,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做还是不做,如何去压抑心中不可遏制的欲望,这都是一个非常难以抉择的问题。
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巴图,巴特尔知道与他继续商量,似乎并不会取得太多的有效成果。
一个傻子而已,又能知道什么叫做果断,什么叫做干脆利落?
蓟州城都已经看过了,胡扎在长城之上的破绽也已经出现了,不过就是在长城上多了一些兵丁罢了,有什么可焦虑的?
胡扎又不是真傻子,完全不设防,这怎么可能?
优秀的猎手,都会善于把握猎物的弱点。
什么叫弱点?
其他地方有防守,就那个地方没有防守,这才叫弱点。
浑身都是破绽的人,那不叫弱点,那叫废物。
现在的胡扎,还没有废物到任人拿捏的地步,想要享受被重重保护起来的甜美果实,不冒点风险,那怎么行?
不用多说,那就不说,到时候庆功吃肉喝酒,多挖苦几句这个大傻子就行了。
“巴特尔,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我们现在拥有一个偷袭蓟州城的机会,可若是这个机会使用不当,便会让咱们的铁骑在小山口处折损严重。
你舍不得蓟州城中的财宝,先不说咱们能不能攻下蓟州城的问题,若是咱们连蓟州城下都到不了呢?”
像是已经猜透了巴特尔心中的所思所想一般,巴图瓮声瓮气的声音突然传来,惊得已经下定决心要一意孤行的巴特尔都有些恼怒了。
什么意思?
这个傻子巴图,怎么只会说一些丧气话?!
听着他巴特尔说只要抢了城外的货物就行了,现在竟然开始讨论连蓟州城下都到不了的丧气话了,是吧?
长城下如此巨大的破绽,他们的铁骑一日便能抵达蓟州城下。
如此短的时间,没人报信,谁人知道蒙古铁骑到了?
就算蓟州城派遣精骑出来对战,咱们蒙古人难道还害怕一些马术不精的胡扎吗?
“我蒙古勇士纵横驰骋,又不是第一次打入胡扎的腹地,每次都是满载而归,难道还打不下一个小小的蓟州城吗?
一帮刚刚从辽东战场上败退回来的残兵败将,不过就是得了一些商人的相助,这帮人难道就能神勇无敌了吗?
这帮胡扎,在草原上也只能被我们肆意追赶,就算我们陈兵长城,他们也不敢出城与我们大战分毫。
如此没有骨气的士兵,有什么资格与我长生天的勇士大战?”
巴特尔此时显得羞怒交加,怒冲冲地目视前方,一丝一毫要看向巴图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带有无视性质的怒吼,以这种态度来弹压巴图,让他知道自己的愤怒和抗拒。
无视便是疏离,所以这话更像是一种最后的警告,也是对于巴图态度的一种最终纠正。
这里的主导者,终究是他巴特尔,伟大黄金家族的后裔。
黄金家族,都是善于进攻和攫取的,而不会像是一个胆小鬼一般,老是揪着某些不可言明的小问题纠结不休。
被巴特尔如此对待,巴图也只能低着脑袋,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不再继续说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对话。
眼见巴图不再继续反驳,巴特尔反倒突然高兴起来。
能听话的,自然是好兄弟。
“巴图,我的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是孬种。
只有敢于进攻的长生天勇士,才是这片广袤天地的主宰。
我们黄金家族的伟大先祖成吉思汗,就是一只敢于在天空和草原上不断翱翔的雄鹰。
如云的马队冲向哪里,哪里就是我们蒙古人的地盘。
我们蒙古人征服了整个世界,整个汉人的地盘都是我们的,这才是长生天的勇士应该去实现的伟大征途。”
巴特尔拍着巴图浑厚的胸膛,大声的说着一些鼓励的话语,可这话听在巴图的耳中,不过就是一些刺耳的自大狂言罢了。
伟大先祖成吉思汗所建立的伟大汗国早就已经分崩离析了,就算是草原上的各个部族,如今也已经被满族人所征服。
名义上蒙古人和满族人是盟友,可蒙古人永远都低满族人一个等级,每次在战场上冲锋送死,没有汉人的时候,都是他们蒙古人打头。
就算将来满族人打下了汉人的江山,蒙古人估计也依旧只会蜗居于草原之上,只有少部分的贵族才能被允许进入汉人的土地之上。
这本身就是一个有着光鲜外衣的可悲事实,如今的蒙古大汗,只想着要恢复祖业,却不知道最终恢复的祖业,到底是握在谁的手里面。
“巴特尔,我的好兄弟。
我只说最后一句,汉人都是狡猾的,轻敌只会自取灭亡。”
心中满是哀伤,盯着日渐西沉的太阳,巴图瓮声瓮气的声音,只吐出了这最后的一次忠告。
“完全不用担心,到时候自有固山额真帮我们分担压力。
我们终究只是蒙古铁骑的先导和组成部分。”
听闻巴图不再继续固执的反驳,巴特尔这回是彻底高兴起来,至于有没有听进去巴图的最后忠告,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一行人在夕阳的掩映之下,满带红光的骑行在逼仄狭隘的山前丘陵地带,身后就是绵延不可见其头的长城。
新的大战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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