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
崇祯完全沉迷于周延儒与赵平乱之间的争论,可两者之间的争论只是局限于一些行为上的动机,却不能很好的设计成国公被灭门的本质。
这种东西,说白了,还是因为对于具体的案情细节不是很明了。
听闻到刑部尚书求见,崇祯整个人都活络了起来,心中也不由得产生了全新的期待感。
有了专业人员的现场研判,对于那帮可疑的建奴奸细,也将会有更好的判定结果。
一番君臣对奏客套完毕,所有人都相当期待的看着场中的刑部尚书徐石麟。
徐石麟,又是一个对大明忠贞不渝的人。
在工部当差的时候就敢于得罪魏忠贤,最终被削官还籍,在崇祯三年被复起,最终当上刑部尚书,可因为忤逆崇祯的意思,再次被罢官。
一直到南明时期,再次被启用,却遭到奸臣马世英的掣肘。
最终清兵南下,嘉兴城陷,自缢死。
这么看,场中的吏部、兵部、刑部,全都是大忠臣,确实有那么一点众正盈朝的味道。
只可惜,崇祯多疑,首辅年年换,其他六部堂官也是年年换。
现在有众正盈朝的时期,甲申国难时也有满朝奸臣的局面。
在这关键时刻,场中突然出现一个大忠臣,同样也是一个大能臣,这对于赵平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反倒显得威胁很大。
像这种有操守的能臣,只认事实,不管其他。
是对就是对,是错就是错,要是一个应对失利,很可能会被其穷追猛打。
“经查验,疑似建奴蛮子的刺客,浑身骨骼刚强、肌肉强硬,都是经年苦修打熬出的高手。
各种细节、着装,也都能够证明他们确实是建奴蛮子。
可是,其中最为明显的一个细节,就是这帮人的金钱鼠尾是临时剃的,头皮的新鲜度很高。
就算抹了一层熟油,但也无法掩盖分毫。”
徐石麟将调查的各种细节都说了一遍,也将其中最为可疑的一点给着重提点出来。
此言一出,立马引得场中高官显贵哗然一片。
不为其他,刚刚剃的蛮夷发饰,可疑性确实很大。
在周延儒等人看来,这就是伪装建奴蛮子的铁证!
“赵平乱,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这帮刺客,很明显就是临时起意的一帮别有用心之徒。
我大明京师,又岂是一些苦寒之地的蛮夷能够轻易混进来的。
别有用心之徒如此做派,不过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眼见有了事实层面证据的加持,原本心有不甘的周延儒立马便跳了出来,满怀暗示的盯着赵平乱打量一眼。
这一番反驳,少了之前的那种疯狂,更多了几分从容。
似乎,在事实证据之前,已经无需他周延儒过多逼迫了。
政敌迫害之举,已然呼之欲出,正欲昭然天下。
似乎只要下一个瞬间,他周延儒便能将赵平乱给踩在脚下,狠狠的蹂躏,无情的羞辱。
“首辅,建奴蛮子的头皮是新剃的,这似乎说明了一个更为严重的事实。
这帮混入京城的建奴奸细,在京师之中处于长期蛰伏状态。
他们的潜伏之举不是短暂的,而是长期的,甚至很可能在这京师之中拥有一处长期的据点。
这帮人伺机而动,所形成的破坏力,恐怕已经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当前成国公阖门被杀,府邸更是被付之一炬,恐怕也只是这处大恐怖的冰山一角。”
编故事吓人,给建奴蛮子编造一个碟中谍的故事背景,这件事情,在看过无数类似影视作品的现代人看来,不过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关联性证据,赵平乱也早就已经安排完毕了。
就凭这个时代的刑侦技术,他们还能在杂乱的现场之中发现半枚指纹,然后凭借着优秀的刑侦技术将其给破解吗?
指纹、汗渍、血渍、头发、DNA、监控视频,这些现代刑侦引以为傲的东西,这帮古代人是一点没有。
啥都没有!
在这古代,唯一的依靠就是严刑逼供,也就老虎凳、辣椒水这些东西还有点意思。
没有人证,赵平乱还能不断诱导性的提供物证,这帮古代刑侦天才,也只能在赵平乱的一步步诱导之中走入盲区,被赵平乱给彻底套路。
具备如此心理、学识层面的优势,若是还不能完美犯罪,这穿越者不当也罢。
毫无疑问,赵平乱有所准备的反驳是致命的。
在解释了建奴奸细身上疑点的同时,也同时描绘出了一种极端严峻的事实。
京师被建奴给渗透得千疮百孔,如今可谓是人人自危。
面对这种被构建出来的危急局势,周延儒再次陷入到沉默之中。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太过于完美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张大手正在圈禁所有人,使得其中的存在就算疑惑不屈,也不能动弹分毫。
这张大网到底是什么,又应该怎么样去破解,却又无从下手。
周延儒看了看赵平乱,又看了看徐石麟,恍惚之间,似乎有点无法分辨这两人是不是在唱双簧。
怎么明明是对他周延儒更为有利的证据呈递环节,却最终演变为赵平乱的主场加强时间?
周延儒无语了,一旁冷眼旁观的部院大臣更是如堕五里雾中。
此时此刻,这帮大臣们终于遇到不可被逾越的冤屈,他们才知道了锦衣卫的好处。
密布京师的锦衣卫,到哪里都能给你弄出一点有效目击证据出来。
或许,有了大量目击细节的佐证,昨晚的真相就能被更好的还原出来。
哪用像现在这样,只能被迫接受一些像是被刻意摆放好的结果。
信息的来源渠道单一,且只能围绕单一结果反推那不可捉摸的过程,这就显得很不靠谱。
另外,对于他们这些资深政治老油条,极端善于诡辩的政治老油条来说,一个被刻意设定好的结果,自然会配上一个更为合理的反推过程。
一如此时的赵平乱,他能够轻易的反推出一个合理的过程,自恰所有被发现的细节,这就是能力和手段。
真相,有些时候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个被构建出来的真相爱那个,不能被旁人所轻易识破。
很明显,赵平乱当前所构建出来的真相,就符合这样的完美评判标准。
高手啊!
一众叹为观止的高官显贵,看向赵平乱的眼神,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敬佩。
与之相反的周延儒,看向赵平乱的眼神则全都是厌恶之色。
不可遏制的厌恶!
贪赃枉法的事情,都是他们这些贪官才会去干的事情,你一个大清官,竟然也开始干一些灭人满门的勾当,真是无耻!
可是,就算中心对于赵平乱的怀疑达到顶峰,却苦于没有任何证据,这就让人很烦躁。
想了想,周延儒也只能将计就计,准备顺着赵平乱所设定的通道继续前进。
谎言,在某个片面或许会十分的完美,但谎言终究是谎言。
将时间片段给无限拉长,谎言的缺陷便会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这样漏洞便会开始出现了。
小子,别让我抓到你的致命漏洞!
不过,周延儒当前的立场是怀疑赵平乱,又怎么能够让赵平乱接手彻查建奴奸细的案件呢?
所以,这个时候,政治同盟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悄悄的给户部尚书打了一个眼神,侯恂便心领神会的出列表态了。
“赵大人言明建奴蛮子在京师之中拥有据点,可若是搜查不到他们的据点,又当如何?!”
被崇祯招来询问火灾损失的侯恂,此人半奸不奸,但又难免沾染明末官场恶性。
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京营的粮饷全都经由他手,自然会收到来自于朱纯臣的贿赂。
侯恂小贪,周延儒大贪,两者之间,也有一定的交集。
他突然站出来说一两句风凉话,在场没有任何人觉得意外。
侯恂这话一经说出,周延儒心满意足,赵平乱在心中也笑了。
周延儒心满意足的缘由很简单:
只要赵平乱找不出这样的据点,那么就等同于是失败了。
这种失败,只与赵平乱能不能找到这样的据点有关,且是唯一评判标准。
不与刺客是否真有据点相关。
或许,这帮刺客分散租住在京师之内,又或者干脆在京师之外的某个据点藏匿。
反正,刺客的据点不容易找到的概率,要比找到的概率大很多。
只要找不到,就能够借此治罪赵平乱。
多么完美的一桩买卖!
又是多么完美的一种言语攻讦之术!
赵平乱之所以笑了,主要是预设的计谋突然成了,不需要费尽心力的去无形诱导了。
与聪明人之间的双赢,如何不乐?
“圣上,臣以为,只有找出了这帮刺客的据点,才能从据点遗留的细节之中发现更多的关联性证据。
这帮人是不是真的建奴蛮子,从其据点的各种细节之中便能看出真假。
臣附议张国维大人的建议,让赵平乱统领后续侦查事宜,并让刑部人员协查。”
周延儒可谓是果断至极,附和着侯恂的神助攻,果断落入到赵平乱的预设圈套之中。
在赵平乱看来,当前的局势不要太完美。
据点早就已经为你设置好了,还能让你看出端倪吗?
一同见证的人越多,如此证据链才算是越完整。
看好了,什么叫做来自于现代人的完美犯罪!
随着各方都是心满意足,妥妥的多方共赢,可谓是情绪价值拉满。
计议已定,本次的临时召开的廷议也就结束了,大家各自散场,好戏正式开始。
相较于赵平乱这边的准备周全,周延儒这边就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刚出午门,周延儒便派遣心腹,召集人手,想要在半路给赵平乱一点颜色看看。
所作所为,自然是要表现出一副一心为公的样子。
只要能够阻拦赵平乱办案的节奏,就算哭爹喊娘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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