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明匪重骑,手中有一种精良的手铳,射程要比三眼铳还要远,威力和精准度更不是三眼铳这种粗糙的火器能够比拟的。
这帮明匪的重骑,看似是一些骑兵,但是他们排成横向冲锋阵型,其实就是一支强势的火枪兵。
这支队伍的强度,我曹营之前惨死的两千余弟兄,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强悍的一支队伍,光让我曹营的兄弟拼命,不妥吧?”
罗戴恩拿出一支缴获的手铳,枪口对着天在李自成的面前笔画了两下,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垂直握把的精良手铳,李自成的一只独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
不管是从枪身的精良雕刻水平,还是从枪管的整体质感来看,这支手铳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没想到,关中秦军不仅有了重骑,甚至还给这帮人配备了手铳。
这支骑兵,到底得花出去多少银子?
关中之地,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裕了?
仅仅只是来了一个孙传庭,他又从什么地方带来的这种改变?
关中的那帮老抠财主,李自成再了解不过,又怎么可能会给孙传庭提供什么重甲、火枪。
这孙传庭,在京师的昭狱住了三年,怎么感觉这老狗像是在金矿里干了三年?
“闯王,还有一个秘密可以告诉你。
这帮明匪重骑,手中的这种精良手铳,可是用完即弃。
如此铺张浪费的举动,其中共蕴含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这帮明匪极端有钱,根本就不在乎这几两银子的消耗。
其二,这帮明匪极度的嚣张,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输,扔掉的手铳,他们都能够重新捡回来。
就目前这支重骑的战斗水平来看,明匪很可能抱有的,就是第二种可能性。
闯王,任重而道远呐。
若是不能通力合作,这一关,我们恐怕不好过呀。”
眼见李自成并不回应先前的问题,罗戴恩也知道让李自成的精骑打头阵是不可能的。
不想继续讨价还价,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李自成派人与其部下一起冲锋。
这样,要死大家一起分担,谁也不亏欠谁。
听闻到罗戴恩的此种情报分享,李自成不仅不感谢,反倒显得更加的暴躁。
这罗老狗,真是阴险狡诈,竟然将这么重要的情报隐瞒不报。
之前两军对冲的时候,因为一旁有炮阵巨响干扰,李自成也好奇官军骑阵之中怎么会突然冒出一阵烟雾。
原来,竟然是此种精良的手铳在打排枪。
“罗副帅,那就一起通力合作吧。”
知道罗戴恩亮出手铳的更深层含义是什么,无非就是在警告他李自成,他们曹营有杀手锏。
通力合作便通力合作吧,当前局势胶灼,也只能如此了。
刚想要将一些弱一些的精骑挑选出来,与罗戴恩的精骑一起组成敢死队,首先消耗一波官军重骑的手铳枪子。
只听得身后一阵战鼓轰鸣,仿佛都能够看到一阵昂扬的战意正在从后方的郏县城中冲天而起。
李自成和罗戴恩双双扭头看去,只见郏县的三面城门洞开,从里面涌出了大量的重骑。
一道蔽天的烟尘滚滚而来,让人望之生寒。
甚至于当先打头的,还是一群穿着奇怪布面甲的精骑。
这支“布面甲”精骑,其整体的凶悍程度,似乎要比其他精骑更为的狂妄,也更为暴躁。
原来,郏县之中竟然还埋伏有一支强悍的官军精骑!
从基本的战术规划来看,这帮用于击溃的精骑,一定会是官军之中最为精锐的一批。
官军的一支小小前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之多的重骑?
难道,孙传庭的中军主力,其实已经抵达郏县了吗?
深陷泥潭了!
李自成恨不能当场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恨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一处无底深渊!
可是,转念又一想,不从郏县快速通过,就是一种正确的选择吗?
之前所设想的那种可能性,孙传庭的秦军故意在郏县设置隔离带,就是想要将他李自成和大量的二流部队隔离开来,以便更好的围歼和劝降这些大量的二流部队。
现如今看来,孙传庭的整体战略,很明显比他李自成所设想的还要阴险狡诈!
整个孙传庭的秦军,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全部抵达汝州,更是将所有的精锐骑兵全部聚集在了郏县之中。
如果他李自成选择绕行郏县,那么孙传庭的大部队便直接进入开封府,将那里逗留的大量二流部队围歼的围歼,劝降的劝降。
如果他李自成执意要走这里,就会像现在这样,受到孙传庭秦军精锐铁骑的疯狂攻击。
此时此刻,孙传庭的这帮秦军,不仅有大量铁骑,还有大量的犀利火器。
这种仿佛专门为他李自成的老营三堵墙所设计的陷阱,着实令李自成感到烦躁。
好一个孙传庭!
坐视左良玉的中军精锐被围歼,原来是想要利用左良玉的败军为诱饵,在这小小的郏县通道之中,设置如此阴险的一场伏击!
难道,这个孙传庭,真的是他李自成的克星吗?!
心中愤恨难平,急需要找人发泄一番,在此种绝境之中,更是需要寻找一只替罪羊,用以缓冲众人对他李自成决策失败的怨念。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攻讦罗戴恩这只老狗更有性价比的呢?
“罗老狗,你是怎么防守洛阳的?
又是怎么防守汝州的?
不向我等义军同袍汇报明匪有精良手铳就算了。
明匪来了如此之多的精锐重骑,你也不汇报,到底是何居心?!
你为什么处处都要隐瞒我义军?
你这是想要害死谁?”
这种针针见血的责问,骂得罗戴恩的CPU瞬间过载了。
他妈的,他们曹营不也是被孙传庭的秦军给打得连他妈的都不认识了吗?
怎么就弄成了是他们曹营刻意隐瞒关键军情的?
要是知道在郏县有这么多的大炮,有这么多的重骑,就算饿死在伏牛山之中,罗戴恩都不可能会出来蹚这趟浑水的。
可是,就算有些反应过来了,罗戴恩也无暇去反击回去。
此时此刻,罗戴恩的所有注意力,已经被郏县之中冲出来的大量精骑所吸引了。
不得不被吸引,一万匹轻骑,或许真能给人以一种无边无沿的壮美观感。
可是,一万匹重骑所造成的震撼震颤感,那就是在生理层面的强势震撼。
站在这片逼仄的峡谷地带,地面的震颤感,简直要比站在地震带上还要令人感到畏惧。
毕竟,地震,只会无脑的摇晃,但是重骑,却会追着你挥舞钢刀。
一千。
两千。
人数越来越多,之前的两千重骑似乎只是一道可有可无的开胃小菜。
没想到,在兵力的绝对数量方面,整个义军也可能处于劣势!
“闯王,我真不知道啊!
之前这帮明匪打追击战的时候,顶多也就派出个一两千骑追出来。
我也没有料到,明匪竟然还藏着如此之多的重骑啊?
肯定是这帮人缴获的我方战马,让一部分重装步兵临时充数的。
这帮明匪有一支数千人的重装步兵,肯定就是这么来的。”
被这种规模的重骑所震撼,惊慌失措的罗戴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反驳,还是在装可怜了,反正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是因为李自成给他的压力有多大,而是在官军铁骑的震颤感中,他似乎已经嗅闻到了死亡的血腥味。
打又打不过,逃了逃不了的那种绝对死亡压迫感!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想活命的,就给我拼命往前冲!
骑兵作战,来去如风,只要不恋战,谁也拦不住我们!”
既然已经甩锅完成,李自成此时也懒得继续纠缠,只要将军情不准的屎盆子扣在罗戴恩的头上就行。
至于剩下的,便是安抚手下人的军心,疯狂的鼓动他们想要活下去的意志。
此时此刻,李自成没有谈什么兵力对比的问题,甚至不敢提及挡在他们前面的有整整两千重骑。
他只敢提及义军所拥有的唯一优势:
他们都是骑兵,只要不被当场格杀,想跑还是很容易的。
这种鼓动虽然片面,也经不起推敲,可当前的义军士卒,普遍都已经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状态。
六神无主是一种常态,有人能够引导他们向好的方向去思考,这就已经足够让他们瞬间霍然开朗。
原来如此,只要不恋战,只要跑得够快,就算这帮官军的重骑再多,对他们的威胁也有限。
“兄弟们!
你我都是从暴明的压迫中幸存下来的勇士,暴明不想让我们活,我们偏偏就要活出个人样来!
投降虽然可以不死,但是你们愿意重新过上曾经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吗?
被你们村里的土财主欺负,有了冤屈,甚至连官府的门都进不去。
那帮暴明的官老爷吃香喝辣,我们却只能啃树皮充饥,这样的事情,还有他妈的天理吗?
兄弟们,爷们都是造反出身,造反就要有造反的骨气!
给我,杀!!!”
在这种关键时刻,言明己方的优势很重要,疯狂鼓动己方将士的士气,同样也很重要。
李自成带有强烈人格魅力的怒吼飘荡在空中,激励着所有不想投降义军的士气。
所有相信李自成的义军,此时也都愿意为了自己的精神领袖去拼命。
都他妈造反了,哪还有什么狗屁退路?!
此时此刻,唯有以杀明志!
“杀!!!”
一股直冲九霄的喊杀声惊天而起,像是山洪一般,向着挡路的两千官军重骑汹涌而去。
无人会去胆怯,有的只是最为纯粹的狂热!
能与闯王一同赴死,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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