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仅仅只是迟来一会,在此等神机妙算的光环之下,就算想要摆大谱,也不是不行。
强行刷存在感的方法还不简单?
稍微的谎称一番偶感风寒,不能与会,如此大贤缺席,还不得急得闯王当场派人前来探望?
若是军情紧急,甚至还能请得闯王亲自相迎,将他牛金星给请为座上宾。
丝毫都没有留意到满场的异样氛围,牛金星大大咧咧的坐于闯王下首的位置,面含微笑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至于牛金星背后的闯王目光,那种锐利如箭矢,正欲择人而噬的危险目光,牛金星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因为某种恰巧的狐假虎威的特性,牛金星甚至觉得,满场闪躲的武将目光,就是因为深深忌惮于他牛金星的雄韬伟略。
若是想要在闯王的手下更好的升官发财,那还不得紧紧的抱着他这颗智慧的大脑?
一帮只会战场冲杀的莽夫,没有了他牛金星的神韬伟略,他们不过就是一些只知道胡乱冲杀的莽汉罢了。
有了他牛金星的韬略指点,这帮莽汉才能犹如明灯指路,打好战场上的每一仗。
武功滔天,才能得到闯王的进一步重用。
这一切的前提,都需要依靠他牛金星的雄韬伟略。
“军师,本王最近听闻到一则消息。
传闻,罗戴恩兵败洛阳,此时已经龟缩与龙门关之后,眼看着就要再次丢掉汝州。
若是孙传庭的秦军兵锋直抵开封府,你我之前以静制动,以完备之军打疲惫之敌的策略,到底应该如何继续执行?”
正在牛金星乐得快要冒泡的时候,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陡然在他的背后炸响。
对于这番话,每一个字,牛金星都明白,但是连在一起,却像是一篇最为晦涩难懂的天书一般。
转瞬之间,便让牛金星呆愣在当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色精彩至极。
隐隐约约的,牛金星似乎在武将堆之中听闻到些许的嗤笑之声。
有人在嘲笑他牛金星!
嘲笑闯王门下第一军师!
大胆!
像是被触及到逆鳞,牛金星勃然大怒,想要怒喝而出,却又始终张不开嘴。
一股怒意在他的胸口疯狂涌动,却被头顶的一股绝对恐惧所压制。
一如冰火两重天,刺激得牛金星都快要爆体而亡。
“李岩。
你来说说,洛阳失守的问题,对我们当前的处境,会有什么危害?
若是继续逗留在开封城附近,会不会被孙传庭派遣一支奇兵经由黄泛区偷袭?
如果可能,孙传庭的秦军,经由黄河天险顺流而下的概率,有多大?”
李自成眼见牛金星愣在原地不动,也知道这一消息对他的刺激绝对不小。
这牛金星,每每出的主意,都颇为符合他的心意,再加上一些解析天命之说的卦象,李自成也觉得不好怎么去进一步的羞辱这个良臣。
让这牛金星长点教训就好,现在的这场大会,还需要牛金星继续出谋划策。
李岩陡然被点名,心头也是一惊,快速的从洛阳被官军攻陷的惊讶之中回过神来。
在李岩的整体预期之中,官军或许真的能够收复洛阳,但也绝对不可能会如此之快。
也正是因为这种整体的预期,使得李岩觉得,牛金星优先吃掉左良玉的提议虽然有些冒险,但也不是不能执行。
可现如今,现实赤裸裸的打了所有人的脸,让场中的所有人都变为了小丑。
牛金星的计划要失败了,李岩的整体预期也要落空了。
若是官军继续势如破竹,一鼓作气的拿下汝州,那么整个义军的数十万兵马,将会完全暴露在官军的东西两路大军之中。
到时候,牛金星之前所预设的整体战略,就像是在作茧自缚一般,让义军白白浪费掉最后一次灵活转战的机会,变为了一只瓮中之鳖。
“闯王。
如今形势危急,洛阳被破,汝州失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甚至,汝州的陷落,只会更快。
到那时,我义军数十万精锐,将会完全暴露在孙传庭和左良玉两路大军的夹攻之下。
为了避免这种恶果,我们当趁着汝州陷落的最后机会,快速的集中兵力攻击朱仙镇的明匪联军。
这其中虽然没有左良玉的大军,但只要打疼了这一股明匪,必然能够让左良玉胆寒。
只要延缓了左良玉的进军速度,咱们完全可以继续灵活的转战,成功的跳出明匪所苦心经营出来的东西对进包围圈。”
李岩的这种建议,可谓是快刀斩乱麻,以快打快,趁着官军的包围圈并未完全合拢之前,攻其薄弱处。
只要撕开了一个缺口,还未抵达的官军必然胆寒。
投鼠忌器之下,义军的大军转战蛰伏,瞬间消散于大明的广袤疆土之上。
到时候,官军失去了具体的战略决战目标,也只能将队伍重新撤回到各自的防线之中。
毕竟,维持一支军队的战时开销,对于明廷的负担是极大的。
没有仗打,所有的军队都会返回自己的驻地,养精蓄锐,慢慢的等待新的作战时机。
就算,这样的果断抉择,会导致持续一年有余的开封战役彻底泡汤。
但,此一时,彼一时,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不能保存义军的整体实力,就算攻破了开封府,又能有什么用处?
李岩的态度,似乎从未改变过,开封可打可不打,重要的,永远都是保持义军的机动性和手中军力的整体强度。
这种以实际为重的态度,依旧得到了在场所有中高级将领的认同。
在某种情况下,洛阳防线的失守,就已经证明了牛金星整体计划的失败。
牛金星败了,现在到底应该听谁的,已经不言而喻。
对于场中的氛围,牛金星是恐惧的。
之前被闯王冷不丁的敲打一番,牛金星就已经感到一种深深的危机感,现如今,李岩再次成为场中所有人认同的焦点,这就让其更为的惶恐了。
李岩这狗东西,怎么能够出头呢?
他牛金星被闯王批判,被怎么批判都行,但若是让李岩出头,这就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牛金星可以一无是处,但李岩绝对不能风光无限!
“李将军,你的意思是说,曹营的那帮人不可信?
洛阳守不住,汝州也守不住。
将来一同征讨左良玉,在战场攻伐之中,曹营也一样靠不住咯?”
牛金星这话,就显得十分的阴险,大有借机给李岩挖坑,让其亲口说出狂悖之言,以落下离间曹、闯联军的口实。
被牛金星这样一问,李岩也是一愣。
他不过就是基于事实说话,但在牛金星的口中,却成为了挑唆曹、闯联军的小人之举。
如此阴险的居心,就算李岩的脾气再好,也有点怒从心头起。
头一次的,李岩突然觉得,这个由他所推荐的人才,竟然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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