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离开的时候轻松了不少,但白琉璃要解决的事情还没完。
和她一起来北平的两个人,最近都不太正常。
二月红整天忙着写戏本子,教小徒弟,过的也算挺充实。
虽然情绪也有些跌宕,但总体来说还算正常。
要说白琉璃真的一点也没察觉到二月红在忧虑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可正是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自从沉岛之后,世界意识盯她如同蝙蝠侠盯小丑,克莱恩盯阿蒙,就等着她再干点什么,就直接把她驱逐出界。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她想做什么,全都无能为力。
除了逃避,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就这样,二月红不敢言说,白琉璃避而不谈,两个人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当作对方都不知道,过着数一天少一天的相伴时光。
但另一个人的异常,那是明显到白琉璃装瞎都不可能发现不了了。
这个人自然是到北平之后,就每天早出晚归,忙忙碌碌,却又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的齐铁嘴。
作为一个优秀的师姐,白琉璃当然得好好关心一下师弟的具体情况。
正巧,今天二月红在准备排戏,不回来歇,正是三堂会审的大好时机。
于是,张启山刚走,白琉璃就坐在客厅堵齐铁嘴。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等太阳的最后一抹光辉都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齐铁嘴终于回来了。
他看见白琉璃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品茶,就偷偷摸摸地进门,蹑手蹑脚地往楼梯口走,连呼吸都尽可能放缓再放缓。
他刚走上第一层台阶,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白琉璃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把茶盏往桌上一磕,话中带笑,
“小恒,我们聊聊?”
齐铁嘴打了个冷颤,老老实实地走过来,坐上沙发,讪笑道,
“师姐,怎么晚上还喝浓茶,容易睡不着啊!”
白琉璃似笑非笑,“这不是担心我的小师弟半夜三更才回来,没人给你开门吗?”
齐铁嘴挠挠头,不说话了。
虽然在别人眼里,齐铁嘴多少带了些神秘,往好了说是高人风范,往坏了说是神神叨叨。
但在白琉璃面前,他总像个愣头青一样,不自觉就紧张起来。
白琉璃也不逼他,给他也倒了一杯茶,随口说道,“紧张什么,随便和我聊聊,我最近刚好有些失眠。”
说到这齐铁嘴就放松多了,尬聊嘛,这他擅长啊。
先聊天,再聊地,聊完坦克聊飞机,先说张家开天地,再说副官爱人妻。
嗯,后者可以说他个三五千字。
他正说的起劲,白琉璃冷不丁问道,“那你这些天在忙什么呢?”
“在查一伙……”
齐铁嘴猝不及防之下,脱口而出,又紧急闭上了嘴。
“一伙?”白琉璃盯着他,也不继续问,只是幽幽说道,“小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师姐的吗?”
齐铁嘴沉默了片刻,还是败下阵来,开口说道,
“这还要从黑瞎子的来历说起……”
“我是在白公馆门口捡到黑瞎子的。”齐铁嘴回忆着说道,
“那时候你和佛爷都刚离开不久,白公馆大半都被炸成了废墟,按理说,是不会有人去的。”
张启山和白琉璃不在的日子里,长沙城仍旧很太平。
新任布防官不是什么有雄心大志的人物,相反,他安于太平,乐于乞讨,善于和稀泥和看人脸色。
在他的领导下,新拉起来的守卫军都是一群滑头,对待二月红和齐铁嘴客客气气,恨不得当衣食父母一样供着。
当然,态度这样恭敬诚恳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的薪水确实由白琉璃发。
总之,齐铁嘴在长沙又过上了百无聊赖的生活,除了没事去二月红府上打打牌,去街头给人算算卦之外,基本没什么事情能干。
哦,他还在白琉璃的建议之下,把齐家的风水奇门手段编了本书,方便以后往下传。
正巧就有这么一天,齐铁嘴小香堂门口那棵树上,来了只喜鹊叫个不停,惹得他心烦意乱,写书的心情荡然无存。
于是他出门想把喜鹊赶跑。
又正巧,他出门的时候撞上一个小报童在卖报,嘴里喊着,“华中战线有变,华中战线有变……”
巧合的是,白琉璃正是在前几天,急调了一批物资运往华中。
齐铁嘴一听,当即也顾不上什么写书了,追上去就想买份报纸了解情况。
但更巧合的是,他刚走上去,小报童的最后一份报纸就卖完了。
报童注意到他站在旁边,机灵的说道,“八爷,我这儿的报纸没了,正街上还有不少人卖呢,您要不去那儿瞧瞧。”
齐铁嘴听了这话,塞给报童几个铜板,就去了正街。
果然,走了不远,就看见有小孩在卖报,他急匆匆买了一份,认真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刚刚那小报童喊得,和华中战线有关的消息。
“等等,报童是这么叫卖的吗?”白琉璃突然皱着眉问道。
她来长沙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对各行各业的了解不说了如指掌,也可以说多有涉猎。
家里贫困的小女孩街头卖花,小男孩街头卖报。
卖花的女孩要把自己打扮干净,还要会挑顾客,多找那些男女结伴而行的叫卖。
而卖报的男孩要声音洪亮,能一口讲清楚报纸上最吸引人的地方。
比如战线情报,要么说大捷,要么说大败。
哪怕一丁点胜利,也要喊打得敌人节节败退;哪怕一丁点失败,也要喊濒临失守。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吸引人来买报纸。
“像有变这样委婉的词,不太像报童们说的话。”白琉璃总结说道。
齐铁嘴苦笑道,“后来我也意识到不太对劲,因为那个报童我没见过。”
每个地区的报童也好,卖花小姑娘也好,做生意的小摊贩也好,其实都有自己固定的区域。
这倒没谁划分,毕竟张启山进城之后,就不允许出现收保护费的情况。
只是大家的区域意识早就根深蒂固了,各自占了地方,互不入侵,避免发生冲突,是每个在长沙混的人都清楚的事情。
按理说,齐铁嘴在长沙住了不知道多少年,自己也经常上街摆摊,他们那一块的报童早该认清了,不可能有不认识的情况。
白琉璃把茶杯塞进他手里,看他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后来我才意识到,可能从那天喜鹊叫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有人在给我下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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