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的神情恍惚让张海盐和张海侠松了一口气,也让张副官和齐铁嘴情绪更加复杂。
不等他俩施法打断这一眼万年,张海侠主动看向张副官,“请跟我来吧,您背上那位的伤,拖不得。”
张副官一愣,跟着他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另一边的张海盐就直接多了,他以一种相当社恐的姿态,迎接张起灵和白琉璃走进凉亭,并且完美地挡住了后面的齐铁嘴。
齐铁嘴脸一黑,不待见我是吧,那我还偏要挤进来不可!
别说什么前世今生,你就是三生三世虐恋情深,你也别想在我面前抢师姐。
不等齐铁嘴抬腿跟上去,张海盐大手一挥,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揽住他的脖颈,拽着他往后拖。
跟当年张副官的动作一模一样。
张海盐的语气也相当温和,但在齐铁嘴听起来无疑是贱嗖嗖的,
“琉璃大人的师弟,您看我们族长和琉璃大人这一见面,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啊,咱俩站那儿简直就是大蒜硬钻橘子皮,怎么看都是局外人,多尴尬啊!”
“正巧,后院那儿有一群猫,全都会后空翻,咱俩一起去看看呗。”
齐铁嘴拼命挣扎,想从他的魔爪中逃出来,奈何张家人的手上功夫过硬,他实在敌不过,只能含泪被带走。
凉亭里,白琉璃和张起灵面对面坐着,看着对方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前她和张起灵相处,都是她说话更多,那时候对方才到她的肩膀,比她矮了一个头,她养他像在养弟弟。
可现在,张起灵比她高了不少,他安静看过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大型野兽正看着自己的猎物。
白琉璃沉默,张起灵反而先开口喊她,“琉璃……”
“叫阿姊。”白琉璃下意识说道。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张起灵微微垂下眼帘,白琉璃知道,他这个动作是在无声地抗议,但又不想直接拒绝她。
过去无数次她让他叫姐姐,喊阿姊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动作表情。
但这一次,张起灵很快又抬眼看她,“你比我小。”
白琉璃一时语塞,他这话还真没说错,但听起来怎么就是这么不对劲呢?
白小官,你这是一心倒反天罡啊!
“但是……但是算上前世,我就比你大了。”
张起灵的眉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是你说的,你是白琉璃。”
白琉璃被他的笑容迷惑,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于是张起灵看着她,又喊道,“琉璃……”
“珍珍……”
白琉璃听着他的呼唤,不自觉一颤,犹豫着轻声说,“我想起来的东西不多,我只记得那时候你大概有这么高。”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我们俩一起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然后……”
“然后你给了我一个拥抱。”张起灵接着说道,“因为那时候的我非常非常难过。”
“你没忘记?”白琉璃惊讶道。
张起灵摇摇头,“我刚刚想起来,那是你第二次拥抱我,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明白,什么叫难过。”
“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喜欢着你。”
“但很快,你就死了……”
张起灵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二十一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是生命的三分之一。
哪怕对于张家人来说,这也绝不是短暂的别离。
可在与她重逢的那一刻,所有褪色的记忆都再度鲜活,所有的等待都成为一个静止的画面。
好像二十一年的分离只是一页画纸,翻过这一页,他们就再度相遇。
张起灵在明白什么是喜悦、什么是难过、什么是痛苦和爱的时候,承载着他所有情感的女孩就这样,突兀的化为了光点。
多年后,他在大雪山上,在那座喇嘛庙里,听着他生命中另一个无比重要的女人平静地呼吸,那种失去的痛苦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两次痛苦,两次死别。
但上天到底眷顾他,将其中一次换成了生离。
只要还能再度重逢,离别就不足为惧,等待就充满了意义。
白琉璃说不出话来,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二十一年的等待意味着什么。
这份等待让曾经妙语连珠的人沉默寡言,像张离怀。
也让曾经沉默寡言的人有这么多这么多的话想对她说,像面前的张起灵。
他将二十一年的情感背负在身上,却只在重逢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失去你,非常难过。”
白琉璃的脸色苍白,她站起身,大步走过去,走到那个已经成年,却仍旧被少年时的过往深深束缚的男人身边。
轻轻抱住了他。
像他们初遇时一样。
像他们离别时一样。
“对不起。”白琉璃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对不起。”
“没有关系。”已经成年的男人倚在她的怀里,像回到了温暖的巢穴,“和你重逢,是非常非常高兴的事情。”
“仅次于和你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