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生在糖人师傅的指导下,双手翻飞,手中逐渐出现了雏形。
顾窈娘十分给面子:“这小狗做得还挺像!”
顾平生手上一滞,面色一阵扭曲。
纠结了片刻,还是咬牙切齿说道:“阿姐,我捏的是你。”
顾窈娘跟着面上也是一阵扭曲——狗?她?
一时也没有搞清楚,到底是真的碰巧,还是顾平生在骂她。
倒是身边的其他人,闻言纷纷笑出了声。
糖人师傅笑罢,转头问顾窈娘:“小娘子,可要老夫替你捏一个糖人?”
类似的话他方才已经问过,顾窈娘此时的心境却是已然不同。
顾平生不乐意了:“阿姐!你是不是不信我?”
顾窈娘完全开不了口接茬。
这……很难相信啊……
最后的结果便是,顾窈娘又花了一两银子,糖人师傅照着顾窈娘的样子捏了一个小糖人。
虽不能说是精雕细琢十分相像,却勉强说得上是有些神韵。
至于顾平生……一番修整之后,手中的糖人,勉强看得出来人形了。
顾平生傲娇哼了一声:“你不要算了!我送给巧娘姐姐!”
顾窈娘拿着糖人心情美妙,听顾平生如此说,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的心态倒是十分健康。
不怕困难,在逆境没有自怨自艾,能够找到新的方向。
就是她觉得巧娘收到这份礼物后,许是不会有多高兴。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灯火通明,映照着行人的笑脸。孩童们手提灯笼,欢笑着穿梭于人群中,犹如繁星点点,点缀着这喜庆的夜晚。
顾平生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问道:“阿姐,巧娘姐姐今日为何不去金玉楼?”
顾窈娘的笑容滞了滞,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
顾平生有些惊讶。
顾窈娘点点头:“巧娘姐姐虽说是咱们顾家的大管事之一,可更像是二叔一人的左右手,我知道的,她对顾家商号的事管得并不多。
去年的二十九,她也没到金玉楼用饭。二叔说她有自己的事,不用等她。”
顾平生十分好奇:“那是什么事?一年就这么一次,所有人都去金玉楼,巧娘姐姐却不去。”
顾窈娘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用。”
顾平生翻了个白眼:“你别说你不想知道。”
顾窈娘也像他一样,叉着腰翻了个白眼:“我就不想知道!顾平生,你学的君子之道,学到哪里去了?居然这样和你姐姐说话?”
说着便要作势扬起手来。
顾平生灵活地朝前一蹿,将顾窈娘甩在了身后。
顾窈娘抬步便要追上,二人笑闹作了一团。
在二人身后,街道铺面二楼的窗户打开,没人注意到一个男子看着二人的身影远去,眼神中透着不明的意味。
有羡慕,有感慨,有不甘,有茫然。
直至二人的身形不见,那人才合上了窗棂。
室内有些昏暗,男子目光沉沉,看着室内立着的一老一少两名穿着官袍的男子。
年长的男子一张娃娃脸,眼睛圆圆,却留了一把美须,使得娃娃脸看起来稍微稳重了些。其实算不得老,只是许是为了让人更加信服,刻意打扮得老气了些。
年轻些的男子眼下一粒泪痣,身形清瘦,背脊微微弯曲,显出臣服之态,态度颇为恭谨。
方才站在窗口的男子显然是三人中地位最高者,他一身玄色衣袍,袖口用金线绲边,暗影中显出丝缕光辉。面容隐在暗影之中,看不真切。开口说话,声音却是出人意料地沉稳。
“准备得如何了?”
他问道。
下头年长男子捋着胡须并未答话,年轻男子躬身答道:“爷,人已经找好,已经准备妥了。”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激动。
但年轻男子面上神情,倒应当是激动更多一些。
男子点点头。
年长男子此时方才开口:“此事不妥,您恐怕还需再斟酌一二。”
听他口气,像是并不赞同。
玄衣男子冷冷一笑:“此时不妥,何时稳妥?我要你们,是替我做事,不是教我做事。”
年长男子便不再言语,年轻男子却是小心地觑着玄衣男子脸色,见他说罢并未再有训斥,一颗心方才安定下来。
玄衣男子挥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二人行礼退下,玄衣男子突地大笑一声,充斥着房间,显出些渗人。
冬日里白日很短,天黑得快。顾窈娘和顾平生虽是路上耽搁了一下功夫,可二人出门尚早,到金玉楼的时候并算不得晚,天色却已经黑沉。
金玉楼今日不接待外客,酒幌也收了起来,内里却是灯火通明,与平日里的喧嚷不同,显出了些自己人的温馨。
顾家姐弟二人走到金玉楼下时,却是撞见了一个并不应当出现在此的男人。
夜幕初降,并未有人大规模放出烟花,却已有孩童在街角放出零星几个炮仗。
橙红的光影、偶有的砰砰爆炸声,年味已是十分浓了。
男子站在金玉楼门口,并未进去,只是立在门口,向内里张望。他有些瘦,在春节这样的日子里一个人出现在金玉楼的门口,显出些孤独的意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