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一边说着,顾平生一边偷眼瞧着顾窈娘。
见顾窈娘轻轻颔首,便知道巧娘说的必是与她心中所想相合。
可是顾平生着实有些委屈:“阿姐!我真不是那意思!”
他脸涨得通红:“当官不是一个很累的事吗?夫妻一体,谢娘子娘家得力,丈夫也能干,她为什么还要吃这个苦!我不是觉得她不配,我是觉得她不必!”
厅中其他三人倒是有些怔愣。
所以,顾平生的意思,竟不是轻视谢丹秋,认为她不该参加科考;而是心疼谢丹秋,觉得科举入仕十分辛苦,她本不必受这份苦么?
一时间,厅内没有人再说话,显得十分安静。
晚上回到了听澜居,碧霜和碧竹服侍窈娘将头上的钗环卸下,碧桃从门外端着水进屋,在一旁侍奉着窈娘净面梳洗。
顾窈娘回想着白日里,卢照安与自己一同到了岁考考场外等候,顾平生出门见到二人十分高兴,几乎是蹦跳着过了来,到了招财之前。
等到上了车,姐弟二人面对面坐在车厢内,顾平生方才嬉笑着问道:“阿姐,你怎么和卢二哥在一起?”
顾窈娘想着想着,面上不由又开始发起烫来。
小丫头不明所以,惊呼道:“娘子!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顾窈娘回过神来,还没说话,碧霜已经急急抓起她的手腕,把起了脉。
见碧霜一直沉吟着没有开口,碧竹和碧桃都有些着急,催问道:“到底是如何了?”
碧霜一脸狐疑:“并无不妥。”
可是为何娘子的脸这般又红又烫呢?
碧竹不由焦急起来:“是不是你一心只顾着玩你那些毒粉,学艺不精根本不会把脉?”
碧霜想要反驳,可是眼前的情况让她有些迟疑。脉象分明无碍,怎么娘子面上却是这般奇怪?
莫非是面部中了什么毒粉?可是也不应该在脉象上一切无异啊!
碧桃快要哭出来了:“今天出去这么大的事,他们没抢到银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娘子肯定是中了什么奇毒了!”
顾窈娘越听越觉得离谱,终于找到了空隙插话:“有没有可能……我是热的呢?”
小丫鬟们理了理身上已经不咋轻薄的衣服,心中焦虑丝毫不减。
顾窈娘索性道:“我没事!你们都别瞎想了。尤其是你!”
她瞧着碧桃:“没事少看些江湖奇闻话本子!”
等丫鬟们都出门了,她方才又开始思量起来顾平生的话。
谢丹秋,看起来有些憔悴么?
也是,妇人生产极是消耗元气,她又是早产,想必更加凶险,吃了旁人没吃的许多苦。
月子里又还惦记着功课,家中丈夫和婆母肯定也不会站在她那边。
憔悴想来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盼她能够一举高中吧!毕竟她也算是新政之后第一批女子科考的人了。若是她能够高中,便是告诉天下所有女子——只要你想,你便也能。
金玉楼靠近芙香池这边的莲塘,一直是金玉楼在用。夏日里,金玉楼做莲房鱼包的莲蓬几乎都是从这里采摘的。
一年多前,顾窈娘便从阳澄湖寻了上好的蟹苗放到这片塘子里,倒也未彻底放养,而是拿大渔网箱囫囵装着。
既有活水,蟹苗长得快些,也不会叫蟹苗越狱,到处乱跑,捕捞困难。
如今时值九月,已是到了吃螃蟹的季节。
顾窈娘命人将长大的螃蟹捞了出来。
青背白肚的大闸蟹,修长的腿金黄有力,分布着金色的毛,肚脐微微突起。
捞起拿过来的都是母蟹,公蟹还需要等上些时候。
一个个大闸蟹分外活泼好动,顾窈娘看着有些心惊害怕。
她让人拿稻草将大闸蟹捆好,上了锅,在肚子上一一放上了一片西南小黄姜片,便盖上了盖子。
她未曾离开灶台,空气中渐渐有了螃蟹的腥气。
那是大闸蟹受热变熟时独特的香,隐约还有姜片辛辣的味道。
蒸了半柱香的功夫,应是已经熟透了,碧竹用毛巾护着手,将蒸格从灶上抬了下来。
顾窈娘揭开盖子,大闸蟹的鲜香扑面而来,喜色不由自主便爬上了顾窈娘的眉间——看起来极是不错呢!
等到稍微晾得凉些了,顾窈娘拿起一个大闸蟹,放到瓷碟里,小心地用手掰开了肚子,却是微微嘟起了嘴。
“还是没有阳澄湖的好啊!”
顾窈娘对自家养出来的蟹不是很满意——不如阳澄湖的大闸蟹膏肥肉美。
这样品质的大闸蟹,解馋自是使得,可若是想要应对朔京城中那些老饕,怕就是有些不够看了。
难不成今年这大闸蟹还是得快马从阳澄湖运过来?
可便是斥巨资将大闸蟹运过来,解决了金玉楼所用大闸蟹的品质问题,可楼下莲塘里还有那么多大闸蟹,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银钱,才养到了现在的。
难不成不要了?
那不得亏死?
顾窈娘便是只这么一想,便觉得心中一阵绞痛。
她自在这边愁眉不展,一直跟着她的余二娘却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娘子,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费些功夫……”
“你快说!”
“咱们自己养的蟹虽是不够肥,可是香味醇厚,并不输阳澄湖的蟹。不如将蟹肉和蟹黄单独剔出来,做成浇头,吃馎饦呢?”
顾窈娘眼前一亮:“倒是不错!如今楼里的红丝馎饦有一味虾黄浇头,这也可以加上蟹黄浇头!”
她忽又想起一事,急急叫碧桃:“将那个匣子!那个装有王娘子送来的膳食方子的匣子,拿过来我看看!”
碧桃连忙跑去将匣子拿过来,交到顾窈娘手中。
顾窈娘在其中一阵翻找,终于,她面上溢满笑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