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路上笑语盈盈,且行且走。
顾行之走在前头,为顾平生介绍着顾府的屋舍楼檐。
只是碧竹看了看顾平生,心中掂量了下,小声问顾窈娘:“娘子,需不需要我把小公子背进去?”
顾窈娘暗暗憋笑,小声道:“不用。你别管他,也别看。”
又扬声道:“平生一路辛苦,咱们还是行慢些吧。”
顾平生向姐姐投去感激的一眼,倏而却又有些尴尬,行走的姿势更加小心谨慎了些。
到了顾平生院中,顾行之背着手看了一圈,又嘱咐底下人给又给添置了一些东西,对顾平生一番叮嘱,才与巧娘二人离开。
他们二人刚一走,顾平生却是唇角抖动,向下一撇,低低唤了一声“阿姐”,竟似是委屈得要哭出来了。
屋中侍立的人都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顾窈娘看着弟弟,有些好笑:“咱们家平生不是厉害着呢吗?这是怎么了?”
顾平生更委屈了,嘟囔道:“明知故问。”
顾窈娘却未心软,以食指点着他的额头,骂道:“该!爹娘不是给你雇了马车吗?为什么不坐?非要自己骑着马来。这么远的路,人家军队之人急行军还有个防护呢,你就这样骑?你不疼谁疼?”
顾平生梗着脖子道:“那雇马车的银子能退!”
“能退又如何?你买马不用花银子?”
顾平生面露得意:“那不一样!雇的马车将我送到了,马车还是人家的,我买的马不仅能将我送到朔京,而且都是我的了!”
顾窈娘一阵无语,指着他“你”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教训。末了方才挤出一句:“显你能耐了是吧!”
顾平生嘿嘿一笑,一口白牙在更加黝黑的面庞上,显得更加白得亮眼。
顾窈娘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却又想起来自己捎去的银钱,不禁又问道:“我不是给你们捎过去银子了吗?为何还是这么节省着?”
“那不能动!”顾平生急急摆手,“爹娘说了,那是二叔的银子!”
顾窈娘一滞:“那是我赚的!”
顾平生依旧坚持:“爹娘说了,咱不能惦记着二叔的家产。姐姐你在二叔商号里做事没事,二叔给你的银子,是给你的。咱家不能要。爹娘把你捎回去的银钱都攒起来了,说是你以后的嫁妆。”
顾窈娘有些生气:“什么二叔的、你的、我的!一家人分这么清楚,是把二叔当外人,把我也当外人么?”
顾平生猛猛摇头:“当然不是!”
他也觉得爹娘有些分得太过清楚,却绝不是姐姐说的把他们当外人。
顾窈娘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得有些过火,不由有些泄气,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二叔若是对咱们好,咱们总是小心拒绝,才是当真伤了二叔的心。”
她看着顾平生,认真道:“平生,二叔没有孩子,是将我们当自己孩子来疼的。
你不知道,你去华岭书院,二叔嘴上说是山长欠了他的人情,他便顺道将你塞了进去。可是这个人情,却是二叔花了心思、舍了银钱,才让柳山长欠下的。
二叔嘴上不说,对咱们都很是疼爱。对爹娘也是,二叔十分上心。虽然我不知道,二叔和爹从前是有什么误会,他们兄弟这些年几乎都是不联系不来往。
可是你看,爹是十分信任二叔的,二叔也惦记着家里。平生,家人就是要互相给予、常怀亏欠的。你想想,若是你想要为爹娘做点什么,可是爹娘总是不接受,你不难过么?
算得太清楚,是会伤人心的。”
她神情郑重,顾平生有些怔愣。
他也听出来了,顾窈娘说的是二叔,却又何尝不是说的她自己。
顾平生认真地点头。
顾窈娘轻轻笑了,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罐,递到顾平生手里:“喏~大腿很疼吧?”
顾平生脸一红,顾窈娘坏笑着凑上前:“谁让你要骑马的!”
顾平生嘴硬道:“骑马帅!”
顾窈娘了然点点头:“行,那看来应当是没事的。那我这一瓶生肌膏……”
她啧啧两声,一脸欣喜:“我还是自己留着用吧。哎呀呀,没想到白担心了。”
顾平生连忙劈手夺了过来。
他虽不知生肌膏功效如何,可听这名字,看顾窈娘这神态,分明就是对自己大腿内侧磨出的新伤是极有效的。
可不能为了面子,不要这等好东西。
顾窈娘看着他的宝贝样子,笑出了声。
顾平生瞪了她一眼。顾窈娘佯作吃惊,低呼道:“哎呀!小狗龇牙了!”
顾平生索性不再理她。
房中陷入短暂的宁静,过了几息,二人又齐齐看向对方,笑了开来。
“真好,阿姐。”
“是啊,真好。”
“阿姐,朔京好玩吗?”
顾平生好奇问道。
顾窈娘想了想,并未答话,而是低声说道:“你自己去看看,你便知道了。”
顾平生点点头。
“阿姐,咱们以后好好孝敬二叔。等我出息了,咱们把爹娘都接到朔京来。”
顾窈娘笑应:“好。咱们一起努力,以后把爹娘接到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