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隆十九年八月十四,宜嫁娶,宜开市,宜动土,宜纳财,是个诸事皆宜的上上大吉之日。
朔京城中这一日很是热闹。
城中的百姓津津乐道的,一是今春放榜的状元郎与谢家娘子的婚事,今日终于是礼成了。
围观之人围了一路,都抢着看状元郎身着红衣、骑着高头大马迎娶新妇的热闹场景。
场面之热闹、围观者之多,与当日秦毓秀发榜后状元游街时,也不遑多让。
另一件事嘛,便是城中着名的酒楼——金玉楼,它如今换了个女东家,闭店一月后,重新开业了!
“哎大哥!你听说了吗?金玉楼今日重新开业!”
人群里有人提高了声量,高声同身旁貌似是他哥哥的汉子说道。
人群熙熙攘攘,周围人看着他们简朴的衣饰,心中暗暗撇嘴。
谁不知道金玉楼和醉月楼是这朔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就这哥俩这穿着,可不像是能消费得起的样子!
也不知道金玉楼重新开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只听那人一旁的哥哥声量也是很高:“那哪能不知道!听说他们东家说,要努力让每一个人都能下馆子!”
听到这话,周围人群里立马有人不信地嘁道:“每个人都下馆子?他们那么贵,难不成新东家还能免费请我吃不成?”
说话之人见自己说的话被人否定,不由涨红了脸:“金玉楼新东家都说了!每日都会有特价菜呢!要让每一个人都能吃得起!”
特价菜?
一听有这好事,还是每天都有,一旁的众人原本还对这对大嗓门的兄弟俩十分不屑,闻言却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只见先头发问的弟弟双手一摊,右手背啪啪落在左掌上,击起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更多人朝他看去。
“可不嘛!”
他一边啪啪落着手背,一边得意地扭头张望了一圈,见周围人都是竖着耳朵想要听个清楚的模样,方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
“听说,新东家还在金玉楼新推出了很多新菜!今日第一天开业,说是每一桌进店的客人,都会送一个菜呢!”
似是水珠掉入了滚烫的油锅中,人群中顿时交杂起来。
有特价菜,还有免费的,天下还能有这等好事?
说不通啊!
有人质疑道:“他们商人唯利是图,哪有这么好的心!莫不是给个便宜,将我们骗过去了,又要在别的地方宰我们吧!”
周围的人都点头——
“是呀是呀!哪有酒楼放着银子不赚,不仅有优惠,还送东西的!”
“是呀是呀!肯定是给别的菜涨了价,不然可不就是亏了!”
先前说起金玉楼的两兄弟不乐意了:“人金玉楼都说了,绝不涨价!”
“金玉楼你家开的?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金玉楼都已经在门口贴出告示了!不涨价!”
那开头的弟弟有些激动,见周围人不信,看着他们哥俩就像是看两个骗子,满脸的戒备。
他不由跺了跺脚:“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与其在这里说我们兄弟二人骗人,不如自己去金玉楼看看!去看看又不吃亏!大不了你们就吃个特价菜!还能有个赠菜!”
周围的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对啊!如果别的菜涨价了,大不了就不点了,只点便宜的菜嘛!
占便宜的事,没一个跑得慢的。不一会,方才还吵吵嚷嚷的街道上,已经没多少人了。
道旁笔墨铺子里,一个俊逸男子全程看完了这场戏,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阿福看着嘴角带小的卢照安,颇觉有些不真实。
自从和顾娘子开始做生意,二公子笑得越发诡异了。
眼看着周围人散得差不多了,阿福觑着卢照安依旧慈眉善目笑意温和的脸,大胆发问:“您说顾娘子这是图什么!又是特价又是赠送的,吸引过去的都是小老百姓,能赚几个钱啊!”
卢照安斜睨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去的人多了,自然便能挣钱了。”
达官贵人的钱好挣,却也难挣,日日都得处处小心,贵人们一个不高兴了,这生意也就到头了。
更何况,皇亲贵胄能有多少呢。这朔京城再富贵,终究还是老百姓人更多啊!
卢照安回想着方才所见,喃喃道:“这兄弟二人说话倒是有趣。前头还说着过去看看,说到最后变成了进店看看,只吃特价菜便好。”
总觉得,不简单。
金玉楼的三楼雅间内,顾窈娘身旁围着三个丫头。
雅间里还有金玉楼一直以来的掌柜苏掌柜。
窈娘坐在临街这边的窗边,从窗户向下看,正好能看到乐宝街上。
三个丫头一脸担忧,反倒是窈娘和苏掌柜一派气定神闲。
碧桃胆子最大,她率先开口:“娘子!您这又花钱打盘子,又重新隔开包间,又是新出菜单和菜式的,哪一样不要银子!如今您还要降价,又是便宜又是送的,这贵人们自矜身份可就不来了!您这不是把财神爷往外推吗?”
她说着看向苏掌柜,希望他也能说几句。
苏掌柜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他能说啥啊!他不过一个做工的,碧桃姑娘说过的,他早前都说过了。东家不听,他还能继续说,讨人嫌么?
该说的已经说过了,只要能按时给他付工钱,东家不乐意听的,她便不说了。
顾窈娘面上还是笑吟吟的:“好碧桃,来的人多了,赚的就会多。”
碧桃不理解:“每个菜都少赚点,来的人越多,亏得不就越多?”
窈娘作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捂着嘴作势上下打量着碧桃:“从前倒没发现,我们家碧桃还有奸商的潜质,赚得少便是亏了?”
碧竹和碧霜在一旁捂嘴偷笑,碧桃气哼哼地横了她们一眼。
窈娘安抚地拍了拍碧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