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雷纳还没有回来。
摩恩联邦已经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土地,包括梅尔卡的家,包括月神殿。消息传来,曼尼兰的人也紧张起来。他们更加期待这场原本只是娱乐活动的勇者试炼,借此鼓舞人心。
梅尔卡的心情不会很好。
但他却似乎成熟了很多,坚强地陪伴海利瑟斯,照料她的生活,辅助她做魔抗练习。
“雷纳第一次见我使用幻术,就能分辨我的意图。上次他还杀掉了魅魔,可见精神控制也干扰不了他。”
“嗯,这是精灵的种族天赋。”
“人类抵御精神魔法,没有法师帮忙的话,就只剩一个一个办法——意志坚定,保持清醒。”
“就像之前在镜子里那样。”
“对,那时有手镯能提醒你。但是你还是太容易中精神类法术了,伊芙那样不够敏锐的,比较单纯的人,反而还安全一些。”
“那怎么办?”
梅尔卡凭借他对海利瑟斯的了解,制造针对性更强的幻境,用于锤炼海利瑟斯。
梅尔卡在他们经常训练的空地,用幻术制造了一个白色房间,这房间内部会变成各种样子,他提前藏了一件真实的东西进去,她必须找到,才能出来。
幻境中的场景不仅十分真实,梅尔卡还在各种声音、气味上附加了镇定、麻痹之类的魔法,让海利瑟斯五感迟钝,判断力下降。
北国,风呼呼地吹。村子消失了,父母死在她面前。
宝琳娜的家,屋子被翻得乱乱的,关于她的痕迹却什么也没有。
月光下,梅尔卡微笑地看着她,他把灵魂交给了她,全力保护她,她却被魔王轻松撕碎。
很快海利瑟斯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梅尔卡太了解她,这些幻术又在随着她的记忆随机变换。
“太没用了,你什么也做不到。”
“漂个头发,打扮打扮,找个人嫁了吧。”
海利瑟斯在幻境中听到了各种各样恶毒攻心的言语,她被折磨得几乎崩溃。
一连几天,都是挨到梅尔卡解除幻术,她才疲惫不堪地出来。
“怎么办,我稍微一被干扰心智,就忘了自己本来要干什么。”
海利瑟斯苦笑,摊摊手,
梅尔卡安慰她:“这可不是稍微干扰。这是我能做出来的最牢固的幻境监狱,几乎用掉了我全部的魔力。”
海利瑟斯不信,她立刻报复似的,把梅尔卡举起来,猛一用力,把他扔出去。
梅尔卡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呃……原来是真的,漂浮术都用不出了。
她把梅尔卡扶起来,迎着他那想杀人的眼神,含情一笑:“对不起……只是,你为何这么尽力?”
“你很想提高对魔法攻击的抗性不是吗?这可能是你唯一明显的短板,我当然要全力帮你。”
“谢谢你。”
“不仅是我担心你……也为人类的命运。”
海利瑟斯感受到梅尔卡对家乡的爱。
矮人村的坦丁戈爷爷、帮她修铠甲的艾泽、送她药丸,她却忘了问对方名字的,亲切的麻花辫小姐姐。
镇上的安多叔叔,黛拉格尔大人,小皮匠纽菲特,还有那么多亲切地说过话的人……
还有林恩和卢西,矮人酒馆的丽娜立,甚至她讨厌贪婪的哥哥蒙特利。
这些人其实也是她离开北国后认识的第一批人啊。
他们都还活着么?
活下去,好人们才能继续通往幸福,坏人们才有悔悟的可能。平白无故死了的话,世间爱恨就变成了一笔糊涂账,只留怅然。
“我们明天再试一次。你魔力耗尽怎么办?怎么补魔呢。”
“哦,我的话,睡一觉就好了。”
梅尔卡似乎不以为意。
海利瑟斯想到自己每次力竭后,几乎一动不动才行,梅尔卡对魔力耗尽的态度,轻松得令她费解。
“睡一觉魔力就能恢复?这么简单?”
“充分休息就好。当然,心情愉悦更佳。所以我们能不能……”
海利瑟斯总算笑了。
她在幻境里太崩溃,确实也该在现实中找补一下。
她亲了梅尔卡一口,道:“好的,小梅尔卡。今夜我会让你很愉快。”
梅尔卡则一笑,他知道海利瑟斯说到做到。
第二天,海利瑟斯又走进了白色房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我要找到一件东西,走出这个房间……”
房间的模样开始变换。
她没有魔法天赋,只能强打精神。
结果在听到风吹过山谷的声音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以为自己回到了北国。风很冷,却让她昏昏欲睡。
“一定是他的魔法。”
然而,一切都太真实了,梅尔卡的魔法天赋高得吓人,只是没有攻击性。
有人在唱北国的歌谣。
是那首《一滴眼泪》。
“你流下一滴眼泪,别哭了,让我们再做一次。
疼痛的感觉消失,快好了,让我们先别停下。
爱人啊,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带走我纯白的灵魂。
爱人啊,请你毫不犹豫地刺穿,用锋利坚硬的东西……”
海利瑟斯听得心烦意乱。
北风之神到底想告诉她什么呢?
等等,疼痛的感觉……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她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推向剑刃,血珠冒了出来。
幻境只能改变人的认知,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海利瑟斯开始通过指尖的疼痛,保持清醒。
风仍在吹,她却不那么困了。
她开始认真寻找着环境的违和之处。
完全找不到,这分明就是北国,
连脚下的冬小麦,都是北国的品种,呈冷冷的墨绿色。
她茫然地在房间里打转。
血还没有凝,滴了下来,挂在麦苗的细长的叶上。
她找不到有哪里奇怪,她甚至怀疑这全都是幻术,梅尔卡是不是忘了把真实的东西放进来了。
歌声消失了,只有北国冷冷的风,远处淡淡青色的山,脚下的冻原,越冬的麦田……
“完全看不出来!”她烦躁起来,风声似乎在催她入睡。
她像小时候一样,在麦田里漫无目的地走,麦子是坚韧的,到了春天,冻原融化,它们又会返青。
“嘎巴——”
麦苗在她的脚下断裂了,声音倒是对的。但不该是这种多汁清脆的脚觉吧?她蹲下来,把那棵发出异响的麦苗连根拔起。
幻境消失,手中的麦苗原来是一束火焰兰花。
她第一次自己走出来,跟梅尔卡分享收获:“关键是用身体直接的感知,去代替平时的感知!对不对?”
她却看到梅尔卡被一个身披红黑色披风,身穿同色铠甲的男人打翻在地,他的脚踩在梅尔卡洁白的衣服上。留下肮脏的印子。
“放开他,你是谁?”
海利瑟斯拔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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