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得猖狂的家伙,最先站出来:“我叫普卢卡,虽然我对这块破石头没什么兴趣,但我喜欢打架,想打架。就是这么回事。所以,谁先来?”
海利瑟斯不喜欢这家伙,不仅为他有个没礼貌的女朋友,也为他自报家门的方式。
他好像不打算让任何人了解自己,不想从战斗中获得任何快乐以外的东西,只当对手是消遣的对象。
而普卢卡的眼神也告诉她,他是个罪犯一样的家伙,不是个让人佩服的战士。
绿发女孩怪叫着给他加油,更显得他们身上有股疯疯癫癫的病友感。
确实很般配,但真不想输给这种人啊。
海利瑟斯走到他面前,准备报上名字。话未出口,却被一脸了无生趣的壮汉打断了。
“我来和你打,我是圣都的戈尔。”
戈尔约四十多岁,左手上戴着戒指,大概是那位年龄稍长的女子的丈夫。他好像对什么事都感到没意思,拿起剑只为找点事做。
“都一样,虽然更想杀那个红毛女人,但是从你开始也可以。”
说罢,普卢卡就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冲了出去。他比戈尔块头小很多,至少矮了一头半,又是这种灵活鬼魅的身法,考验戈尔反应能力的时候到了。
没想到戈尔块头虽大,却并不笨重,剑捏在他的大手里顿时显得很小巧,像一把玩具,他分毫不差地接下普卢卡的攻击,同时做出细细的回击。海利瑟斯只觉得太优美了,戈尔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像在以命相搏,在给人上一堂剑术课。
普卢卡见没能给戈尔完成伤害,立刻露出更加期待的表情,他好像很愉快。
但那样子可实在让人说不出的恐惧。
攻击立刻变得险极了,普卢卡的关节似乎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连接他的身体,常常是从一个方向刺来,又手腕一翻,肩膀一转,换了方向。他上蹿下跳,像只发疯的猴子,灵巧极了,又纠缠得让人厌恶。
戈尔依然见招拆招,兴致缺缺。直到普卢卡在他左大臂斜向豁了一条口子。这场比试终于见血了!
他的脸上才有了点兴味,似乎刚才的一切都不值得他认真。
“戈尔,别在这儿杀人!”他的妻子关切地出声叮嘱,内容却是让他不要杀别人。
但戈尔的眼神已经变了。
北国的覆灭后,能活下去的,除了有权有势的贵族,都是些经历黑暗的人。有的人千疮百孔,心灵即将破碎,有的人却找到了异常的快乐方式,来弥补这些创伤。
“我也很享受,这一刻。”戈尔突然主动攻击,没有用剑,而是大力冲拳,铁锤般硕大的拳头直砸向普卢卡的胸口,普卢卡立刻吐出一口鲜血。
普卢卡的女友惊声尖叫,嘴里骂着:“不可原谅!居然把我亲爱的打成这样!去死啊!去死啊!去死!”
普卢卡自己居然也笑了,狰狞道:“看来我让你认真起来了。”
真是一对很吵的家伙,海利瑟斯心想。她已观察到戈尔的力量优势,对这场战斗的结果有了预判。
果然,又接了两三招,戈尔已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掐着普卢卡的脖子,把他从地面提起来。
剑落了下去。他几乎像在处理动物的尸体。初始普卢卡还在窒息中挣扎,后来戈尔用剑切进了他的胸口,然后是肚子。血喷射出来,伤口附近的肌肉痛苦地痉挛着,普卢卡脸上的疯狂笑容没有消失,却最终凝固。
绿发女孩几乎失控,捡起普卢卡坠落的剑,要往戈尔身上砍,戈尔却把普卢卡的尸体朝她丢过去,轻轻松松的,像丢一袋垃圾。
“就是这一刻,我感到快乐。”他收起了攻势,快乐一闪而过,表情又恢复如常。
他的妻子在旁用手帕捂着脸,无声地痛苦着,默默哭泣。
“这个人精神坏掉了啊。”海利瑟斯不知该作何感想,戈尔是她待会才要面对的人。
此刻,她的对手是一个犹犹豫豫的人。
“要么,不打了吧。”那人似乎很想逃避。
他的女友倒很有精神,鼓励:“别这么软弱,伊森!你可以的。”
伊森却只是小声反驳:“苏苏只喜欢我战斗的样子吗?可我就是很害怕啊。哪怕赢了这个女人,还要和那个叫戈尔的大块头打。没有胜算吧?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海利瑟斯看着这位对手,心中腹诽不止,却不敢轻敌。有些胆怯的家伙也能成为厉害的战士,因为他们有丰富的“幸存”经验。不仅善于逃避,也因为在避无可避时,快速打败对手,就是安抚内心恐惧的最佳办法。越害怕,就越要快点结束,不是吗?
“我是白石村的战士,海利瑟斯。”
“啊,这个地方我有听说过呢,土地肥沃,能种出很好的麦子。不过我没去过……”伊森竟在如此紧张的氛围里,叙起旧来了。
“那个,先不聊了,我们开始吧。”
海利瑟斯削掉裙摆后,活动起来衣服已经不怎么碍事,但后背的绑带还是有点太紧了,头上的饰品也累赘,她脚上还没有鞋。
怎么才能快点结束?两个人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海利瑟斯先出剑了,她觉得这把剑有点重,剑刃比自己用的宽很多,剑柄也比较粗,适合大一号的手。
果然弗瑞兹一点都没想过最强的战士有可能是女人啊。海利瑟斯心里憋了一股气,既有此刻的不被重视,也有在圣都银鹰战队受的陈年委屈,她把愤怒化为剑锋,极其慎重,又极其凶猛地发起攻击。
“小哥,你女朋友有两下子嘛!”那名叫苏苏的女孩明显开朗健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梅尔卡哪里有心情闲聊,他看着崩溃的抱着尸体的绿发女孩,因他说“给你男人收尸”应验了而有些愧疚。同时也更加担心海利瑟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留下来争夺北风之神赐福的人,几乎都是疯子。
“你不担心他吗?”梅尔卡不懂她为何如此淡定。
“担心?伊森不会输啦。不过小哥你也别担心,伊森也不是那种喜欢杀人的类型,不会把你女朋友伤很重的。”
“额……”梅尔卡面对这种确实出于善意的贬低反而无法回嘴了。
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啊。凑各种反差感情侣,也是北风之神的口味吗?
海利瑟斯没有用平时和魔物战斗的舍身打法,因为伊森的打法很被动,只是化掉一招,再小小反击一下。没有给她靠胆气强袭的机会。
表面是胆小鬼,实际也是胆小鬼,这家伙。
“果然赢不了,苏苏,我能放弃吗!”
“不可以!给我打起精神来!”
又奇怪地……有点甜。
“现在不是搞浪漫的时候吧,你给我好好看剑!”海利瑟斯不允许伊森分心。
因为她发现伊森无意识打出的几下高明得不像话。但注意力集中时,表现仅仅是中规中矩。
“我明白了,你一定有个很严格的老师吧?”海利瑟斯发问,却并不需要对方回答。
她开始用密密的剑招靠近他的核心。
迅速一刺,又极速收拢,展现出扎实的基本功,仅仅是基本功。
她把锐意收敛起来,完全不像一个能给人造成致命威胁的对手,完全不像身经百战的战士,只是一板一眼。
伊森果然也随之放缓了步调,那些时而爆发的亮眼招式不见了。
这场本该速战速决的战斗,却打得很慢,戈尔面无表情的脸已经不往这边看了,只是抚着妻子的后背,无声陪伴。似乎为违反她意愿杀人而感到抱歉。
伊森的手开始出汗,他觉得不自在,煎熬感。像漫长无尽的,一场考试,老师在一旁严肃地观看着,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小的失误,最后给出分数。
伊森想要认输,但想到苏苏的热情鼓励,又为难起来。只好勉强继续下去,他不享受战斗,所以更不擅长纠缠。
海利瑟斯狡猾地赢了,在平平无奇的几十次攻击中藏了杀招,突然白蛇吐信般亮出剑来,指向伊森的咽喉。
伊森竟如释重负。
“好好好,你赢了,”转而又对女友抱歉道,“苏苏,对不起,我真的打不过啊!”
那最初鼓励他上阵,似乎要伊森非赢不可的女孩却无所谓地笑笑,安慰道:“那也没办法嘛,毕竟你只有被逼到绝境才能发挥。能这样坚持打完就很有进步!”
“战斗没必要,遇到危险能保护你就好了,也不是很想要那颗宝石……”
海利瑟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他们。
同时反思起来,她和梅尔卡在别人眼中也是这般甜甜腻腻吗?
梅尔卡只是悬着心,没法放下。下一个对手,是刚杀了一个人的大块头戈尔。海利瑟斯会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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