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锐逸这时又发话:“张洪轲,本官再问一次,平威伯府寿宴一事可是你与赵盛勾结所致?”
张洪轲嗫嚅着,最终还是垂头认罪:“都是学生所为,学生实在痛恨穆玖昀,以至于被嫉妒蒙蔽双眼,犯下弥天大错。学生此番认罪也是希望能有个悔过的机会。”
左锐逸没有马上回答,顿一顿方道:“也罢,你此番认罪也算是有担当。可惜了张家,怕是要从你开始彻底没落,难以复起了。”
张洪轲闻言猛然一震,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左锐逸,却听一旁穆升传来轻轻的咳嗽声,余光看到他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香囊。
张洪轲眼中的光熄灭,重新低下头去。
这些都看在左锐逸眼中,他很是不满,张洪轲明显是被抓来的替罪羊,可显然平威伯府拿捏了他的短处,又予以一定的报酬,威逼利诱下,张洪轲不得不咬死牙关认下这宗罪名。
那赵盛和韩嬷嬷认罪便也罢了,毕竟确实是刁奴,也当真参与到这伤天害理之事上。
可张洪轲被迫认罪,或许他做过其他错事,但一码归一码,在这件事上他“罪不至死”。
左锐逸最讨厌也冤假错案,偏偏,此时他没有办法。
穆正君一定是故意的,因之前的朝堂之事故意恶心他!
想到此处,左锐逸又看向穆玖昀:“穆玖昀,你想了这许久,可是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他其实并没抱希望,却听穆玖昀道:“回禀大人,草民确实想到一件事。”
左锐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而穆升则诧异又不安的看向穆玖昀,就怕他又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招数。
“大人,草民记得我朝律法中凡勋贵世族之后侵害普通平民权益的,若是苦主同意,可用银钱抵消牢狱之灾。”穆玖昀说道。
古代就是这样,除非乱世,否则太平盛世可没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一说,阶级分明,贵族就是贵族,如今大周允许平民科举,算是给了平民一点阶级变动的希望,但成功者还是稀少。
况且自古有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世家大族的存在源远流长,自然要从方方面面保护自己的利益。
以往,贵族侵害平民利益甚至是不用负责的,大周允许用钱财赔偿,起码还能让平民得到一些补偿。真要是让贵族定罪,普通老百姓恐怕下场更惨,就是这么残酷。
张家虽然破落了,到底还算得上世族门楣,而穆玖昀被逐出平威伯府,也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了特权。
只不过,穆玖昀这案子特殊在,是平威伯府要替穆玖昀讨回公道,这就让所谓的世家子弟张洪轲有得到惩罚的可能性了。
因而张洪轲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穆玖昀,他从没想过经过昨天的事情,穆玖昀竟然会愿意放他一马?
寿宴一事,他若是坐牢,这辈子都毁了不说,张家也会因此蒙羞,成为不可忽视的污点,名声臭了,子孙后代都要受到连累,左锐逸所说的彻底败落便是因此。
可张洪轲没办法,平威伯府已经派人扣下他的爹娘和弟弟,如果他不肯就范,那张家立时便能家破人亡。
便是拖一拖,也是这一两年的事情,穆玖昀离京,张洪轲已经被博文书院除名,让他们家悄无声息的消亡,谁能帮他们做主呢?
张洪轲无比后悔暗中投靠穆景晖,没想到竟然会被他以这种方式来挡刀。
但后悔也没用,只能认命,期望牺牲自己,来保家族暂时安稳,起码还能得到一定的钱财补偿,将来还有可能复兴。
此时,穆玖昀却提出要以钱财消灾的方式,这无异于绝境中给他一线希望。
“左大人,张洪轲会如此行事,当初也确实是草民言语失当,让他心生芥蒂,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就此毁掉他的前程乃至张家的未来,草民心中也难免不安。因而,草民愿意让他用钱消灾,记住这个教训,往后从新做人,也不枉费他父母生养他一场。”
穆玖昀十分大度,又似乎很释然:“大人,此事算得上尘埃落定,草民不愿徒增仇怨,也希望大人网开一面。”
左锐逸本就混迹官场多年,立刻听懂穆玖昀话中深意。
张洪轲不算无辜,却也罪不至此,给他个教训,破财消灾未为不可。
而这件事平威伯府定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就是要让张洪轲顶罪。
蒙冤是跑不了了,但不让他受牢狱之灾就是对他和张家最好的处理结果。此后再想办法经营,总能将名声转圜过来。
也只能如此了。
左锐逸看向张洪轲:“张洪轲,你可愿意出钱?”
“愿意!愿意!”张洪轲点头如捣蒜,生怕晚说一句就要蹲大牢。
穆升欲言又止,面露沉思。
这事情他也没法阻止,但如此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大约,这昀少爷真是缺钱了?
总之,这么判总比左大人不依不饶要深究的好。
之后的判决就简单多了。
张洪轲本该被判杖刑三十,牢狱半年。
但经过穆玖昀同意,张洪轲赔给他一千两银子,免除了刑罚。
赵盛以奴害主,判斩刑,但他烧伤严重已经奄奄一息,恐怕都撑不到秋后问斩。
韩嬷嬷虽也是以奴害主,但她没有参与火灾谋害,参与了寿宴陷害,便被判杖刑一百,分四次打完,流放五年。
岳沉叔婶略卖良民,且有谋夺兄嫂家产的意图,两罪相加,判将赃款还给苦主岳沉,并各自杖刑一百,分四次打完,之后发配边关做苦役十年。
宣判的时候,岳沉叔婶照例又来一波道德绑架,请求岳沉原谅。
却不知,左锐逸最是讨厌这种私德败坏之人,当即惊堂木拍下:“再敢咆哮公堂,便发配边关永远别想回来!”
岳沉叔婶吓得再不敢闹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认了自己这晦暗的前程。
“草民多谢左大人主持公道!”穆玖昀和岳沉跪谢左锐逸。
左锐逸让其免礼,接着就干脆利落的退堂。
出了京兆府衙,穆升对着穆玖昀很是恭维的试探道:“昀少爷实在大仁大义,老奴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