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深。
九门内部的会议刚刚落幕。
水蝗懒洋洋地把手插在口袋里,缓步走下楼梯。尽管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熟悉的笑容,可那阴郁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不满情绪。
天心阁外,自家的店员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们迅速递上一件厚重的骆驼毛大衣给他披上,并且他还接过了一个羊毛帽子戴在头上。然而当他瞥见外面已被白雪覆盖的地面,脸色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两团白蒙蒙的雾气从鼻尖喷出,冷风从衣领缝隙钻入,冻得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又把大衣紧紧裹住。
“搞什么鬼,你们家的娘们儿,怎么又下雪?这鬼天气早晚要把人给冻死。”
水蝗最怕冷。每次出门,车里不仅要有骆驼毛大衣备用,还要烧旺精煤炉子保证车内暖如春天。今天在楼里冻了那么久,不过鉴于张大佛爷他们在场,水蝗也不敢放肆,只能硬生生憋着。
可是最终的结果却令他极其不悦。他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底盘,不但没能捞钱,反而还要分出去两块。
“车在哪里?”
“四爷,马车在前面等您呢。”
店员似乎察觉到了水蝗话语中的寒意,头垂得更低,几乎快要碰到地面。
“那就带我去吧。”
身边的店员立刻撑开一把大伞,小心翼翼地为他挡住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行人穿过花园,从东门走出天心阁。
围墙下方,停着一辆马车。旁边还有六七个壮汉,在那里等待,他们虎背熊腰,两边太阳穴微微突起,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明显是拥有深厚武功底子的江湖人士。
这些人都是水蝗花重金从各地招募来的保镖高手。
“有什么异常吗?”
水蝗扫了他们一眼,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
“四爷,一切正常。”
听见回答,水蝗点点头,没再多耽搁,踏上脚凳钻进了车厢。一股暖流扑面而来,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
随手脱下大衣,他又把边上的一口铜炉抱在怀里,微闭双眼,再次睁开时,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毒蛇般的阴森冷酷。
“出发,先回家。”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驾车的店员立即扬起马鞭。
马匹发出一声嘶鸣,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那些江湖人士见状纷纷翻身跃上马背,三人走在前面,三人殿后,将马车围在中间。
水蝗默默地估算着行程,当马车绕过蜿蜒的小路,上了宽阔的大道后,他原先微微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从这里回到家,最多只需要二十分钟。即使真的出现危险,他在家中养的那些伙计也能在最短时间内赶到支援。更何况外面还有六名随从同行,这些人胆大妄为,杀人不眨眼,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事情他们是不敢做的。
自从成为九门提督以来,水蝗对于自身的安全可谓谨小慎微。他从不下斗冒险,大多事务交给徒弟处理,自己则坐镇长沙城中心。凡是他认为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或事,他都会竭尽全力提前予以消除。
特别是前几年的争斗中,结下了不少仇家。但这两年,他已经派出不少人出去,秘密地铲除了那些可能前来寻仇的对手。
“来个人。”
水蝗口中轻哼了几句花鼓戏,手指在铜炉边缘轻轻地敲击了几下。
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顺手撩开车窗帘布,向后方挥了挥手。
其中一名正在四周巡逻的江湖人立刻策马走近。
“四爷有何吩咐?”
“刘疤子那里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动静。”
“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听说至今还没有收到消息,水蝗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为了确保此事不会与自己扯上关系,他特意没有使用身边的亲信,而是找到了城外黑麋峰上的一帮山贼。
刘疤子之前曾与他一同发掘了黑麋峰附近一座道观的地宫,从中挖掘出不少宝物。之后二人就建立了联系,刘疤子为他做过几次暗地里的黑市交易。
这次恰好刘疤子进城,水蝗便动了心思,反正他这边的消息只有他身边寥寥数人知晓。此外,他还给出了丰厚的好处,除了对刘疤子许诺百万银票一张外,额外还加了十万大洋。
刘疤子果然动了心,出了天心阁后便带上手下兄弟尾随而去。
然而这前后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半点消息传回,这让水蝗心头不禁涌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清楚。”
那江湖人摇了摇头。
为了避免嫌疑,他们并未参与其中,只能静静地等待。
“四爷……会不会是刘疤子担心对方黑吃黑,带着钱跑路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低声提出了这个猜测。
“好像还真有可能,依他的性格,干出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水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拧了拧眉毛,那张肥胖的脸上肥肉堆积在一起。
“罢了,先回家再说,最多明天早上就能知道具体情况……”
“谁!”
他的话还未讲完,马车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喝斥声。
“怎么回事,去看看。”
水蝗面色一沉,冲着车帘外的江湖人命令道。
“是,四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