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一步啊。
为什么刘疤瘌心里满满的是愤怒和不甘?
他打死都没想到,他精心策划的一切,竟然会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胸口处,鲜红的血液沿着刀尖不住地流淌出来,就像是他在天主教堂前所见的那个喷泉。
没错。
那些……洋鬼子传教士,管那个叫做喷泉。
他还记得当时觉得挺可笑的,不就是山里的泉眼嘛,非要取个那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他呆呆地看着刀尖上的血迹,甚至有些愣住了。
这一幕多么熟悉。那些……曾经死在他手底下的人,大多都是被这把斩骨刀穿透胸膛,有时他还故意转动几下,让他们死得更加痛苦。
每当看到他们在自己手中挣扎、痛苦的模样,他就感到无比痛快,仿佛拥有了操控生死的能力。
那种滋味真是让人陶醉。
但现在……他自己居然也要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这真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报复吗?刘疤瘌心底涌起一丝嘲笑,短暂的失神之后,无边的剧痛席卷而来。
胸口下方那种撕裂绞痛的感觉,如同潮水般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神、身躯乃至灵魂。
“啊……”
他痛得忍不住惨叫一声,稍稍动弹就会牵扯到伤口,带来更为剧烈的撕扯之痛。
嘭!他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重重摔在地上,脸先着地,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刘疤瘌忽然想,要是能再来几次就好了。
这样就不必承受穿心之痛了。
他的身体渐渐蜷缩起来,躺在地上的他,就像一只全身长满冻疮、饥饿至极的狗。
随着血液不断流失,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和生命正在飞速消逝。他伸出一只手,试图去抓住刀尖的位置。
然而还没等他碰上,那刀尖突然向上一翘,锐利的刀刃将伤口划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
刘疤瘌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分为二了,剧烈的疼痛令他的脸庞扭曲变形,含糊不清的惨叫声伴着血沫从喉咙深处涌出。
他努力扭过头去。
一眼便看到了那张让他极度恐惧的脸。
那张脸上分明带着一丝笑意,但在他看来,此刻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恐怖千百倍。
顺着那个人的身影往下看,刘疤瘌发现那个人的脚正踩在刀柄上。
他顿时明白过来,刚才刀尖为什么会突然往上翘。
“疼吗?”沉默了一会儿,封白突然开口问道。
刘疤瘌毫无骨气地点点头,他不想死。
“那你就告诉我,是谁让你杀我的。”
封白此刻的情绪十分平静。如果细数,他见过的死人不在少数,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
那些试图杀他夺财的家伙们,最后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愉快,尤其是那一股血腥味,让他很不舒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布满陷阱的古墓之中。
再加上这个巷子年久失修,充斥着浓厚的霉味,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回到了瓶山。
更何况他并不是真正的杀人狂魔,只能说这些人的无知与贪婪,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我说了……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刘疤瘌挣扎着抬起脑袋。
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痛苦,一团团血沫不断地从嘴角溢出,看起来吓人至极。
“我早就说了,只要你肯说,也许我心情好了会饶你们一命。”封白挑了挑眉毛,平静地回应道。
这话并非虚言,之前的确有一刹那,他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惩治为首者。
但他们无人相信,全都被他手中那张价值一百三十万大洋的银票给刺激得丧失理智。
“那我说……”
刘疤瘌心中萌生出强烈的求生意志。
“是谁?”封白问道。
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封白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面孔。
假如这一刻的画面能够投影出去,便会有人注意到,那是天心阁内,从一楼到三楼,每一桌上坐着的人,位置座次,分毫不差。
“九门四爷,水……水蝗!”
刘疤瘌吃力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谁?”封白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水蝗怎么可能!一整天的相处下来,水蝗留给他的唯一印象就是……胆小且谨慎,总是缩着手,脸上始终挂着一幅人畜无害的笑容。
初次见面时,封白便给他下了个结论。
与其他九门中人不同,更像是个开店做古董买卖的老板。
从早上到离开之时,水蝗说的话并不多,而且还都是随声附和别人,就好似空气一般,毫无存在感。
封白的关注重点从未放在他身上,很轻易就被忽略过去了。
他更关心的,是半截李、黑背老六、霍仙姑、解老九,甚至是裘德考。
唯独未曾料到,指使刘疤瘌杀人的竟是水蝗!
不对!封白的心头忽然狠狠一震。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粗心大意之人,恰恰相反,自从踏入天心阁那一刻起,封白就开始仔细观察每一个人。
揣摩人心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常言道相由心生。
但是这些……历经风雨多年的老江湖,早已学会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隐藏于心底,心机深厚,一个比一个深藏不露。
所以想要通过表面去看透他们的真实内心,实属不易。
然而一旦掌握了其中的门道,将会变得非常有趣。
首要的目标自然是坐在三楼的九个人。
几乎每个人都暴露出了野心二字,即使掩藏得再深。
比如齐铁嘴和解老九。
两人在九门中的地位并不显赫,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卑微。
齐铁嘴的野心,在得到青乌经之后发生了转折,他渴望让齐家在风水术上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而解老九,全程几乎也没有多说什么话,仅有面部表情的变化。
他的眼神中也透露出野心。
同样是出自九门,他又怎会甘愿屈居人下呢?
唯有一个人。
水蝗!他似乎没有丝毫的野心和欲望,即使是散场后和其他几人一同进入那扇暗门后面的房间,他也始终保持面无表情。
嘶——想到这里,封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一个人能伪装到这种程度,那他究竟有多么可怕?不仅成功欺骗了自己,恐怕其他九门的八个家伙,也都把他当作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小人物。
可是……封白还有一个疑惑想不通,自己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他为何要对自己的下手?难道仅仅是因为贪图自己身上的那张价值百万大洋的银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