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晴
一早吴老汉,吴贵生就带着小宝和毛毛去了吴家祠堂,今年他家出一个猪头。
女人们在家准备饭食。
“娘~可真香啊!”吴燕吸了吸鼻子说道。
秦氏笑呵呵的说:“肉哪有不香的,今天过年敞开肚皮吃。”
玉儿和蓉蓉坐在火塘边,啃着大棒骨。
秦氏看着就说她小时候的事,那时候这个大棒骨啃完还得砸开反复熬煮,直到一点油花都没了才会丢。
蓉蓉啃着:“奶,等会给我这个也砸开,我要吃里面的油。”
聂薇薇专心的复炸着镇上买回来的圆子。
男人们去完祠堂还要去祖坟,中午不回来吃,她们几个就煮些面在骨头汤里。
奶白色浓浓的骨汤咕嘟咕嘟的翻滚着,碎挂面如同小鱼一般随着翻滚的汤上下游窜着,最后撒些葱花,香味更浓了。
何花出了月子,把孩子哄睡后坐到火塘边吃饭。
因为哺乳期,她的胃口极大,顺着碗边吸溜着汤,这样的饭食她放开了吃能吃四碗。
秦氏喝着面汤说道:“别吃撑了,晚上还有好菜呢!到时候吃不下了。”
“嗳!知道了娘,肉汤煮的面就是香。”说完吃了一大口。
蓉蓉吃完就拿了剪刀去杀鱼,聂薇薇心疼她怕她冷,她拿起一条鱼往地上一摔道:“才吃过饭,热乎着呢!”
聂薇薇和秦氏说道:“娘,那鸭蛋是我前两个月从吴六叔家买的,腌成了咸鸭蛋,明早你给它煮了,用刀切开就稀饭吃。”
秦氏笑着说:“这稀罕东西,我才不给他们就稀饭呢!正紧要拿来待客的。”
“行,您自己看着安排吧。”
这天啥也不用干,就忙吃了。
中饭过后家里父子俩就带着俩孩子回来了,坐着烤了一会火,孩子们坐不住,就出去玩雪了。
“小孩身上三把火,不晓得冷。”吴贵生烤着火说。
吴老汉笑着说:“那哪是三把火,那是玩心重,只顾玩了,看着点时辰,差不多就得把他们喊回来,在冻着了。”
吴燕端了一盘炸果子和芝麻酥糖出来,又给他们泡了杯家里晒的桂花茶。
婆媳俩把东西都备好了,就等晚上直接烧了,也坐到矮桌旁吃点糖。
秦氏用肥皂洗着手说:“这胰子肥皂还真不错,比用碱强,那玩意烧手的很。”
聂薇薇看着婆婆洗手,忽然说道:“娘,你说我做出来卖,会有人买吗?”
秦氏脱口而出:“这么好的东西肯定卖的掉,要是我肯定会买。”秦氏说完抬头看着大儿媳妇也在看着她,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着凳子坐到她对面道:“可这得多少猪胰子啊?”
聂薇薇见婆婆认真起来,她就说:“不用猪胰子也可以,猪油也行,花生油都可以。”
吴贵生和吴老汉也不说话了,都看着这婆媳俩,这又发现了生财的路子了?
聂薇薇接着说道:“猪油做的更加雪白细腻,如果加些香料,或是从药房配些养肤的药材,做出来的更好。”
秦氏第一个支持她,吴老汉只说如果用得上他,只管吱声,吴贵生没意见,他觉得轮不到他发表意见。
聂薇薇便说:“这个也急不来,等我问问书珩外面有没有卖这个肥皂的,再说后面的事。”
“对,对…是该如此。”秦氏拿了块酥糖嚼着,从嘴甜到心。
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年夜饭也端上了桌。
一大盘炸圆子,豆腐圆子,肉圆子,绿豆圆子,还有一盘糯米团子,清蒸鲤鱼,肘子焖笋干,排骨蘑菇汤,蒸香肠,蒸腊肉,白菜豆腐,热气腾腾的端上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吴老汉和吴贵生喝着酒,四个孩子喜欢炸丸子,小脸吃的鼓鼓的。
今天村里几乎家家都飘着肉香,肥肥的肥膘肉连汤带水的飘着厚厚的油花,孩子们还没吃就开始流口水了。
吴大田他爹抹了眼泪道:“明年你们可得好好给贵生干,别惜力气,今年多亏了他家,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吴大田连连答应,大田媳妇端了最后一道青菜豆腐上桌:“吃饭吧,今年都放开了吃。”
桌子上一盆红烧肉,一只烤鸭,还杀了只小鸡炖了蘑菇,两个腌菜,一盘青菜豆腐。
大田媳妇说:“都是你,让你昨天就去买鱼,就在家磨叽,这过年少了鱼,总觉得少了一样。”
吴大田夹了块鸭腿给老爹,又夹了块给儿子:“怪我,明年我一定早早的去买。”
说完把两个鸭翅根分别夹进女儿和老婆的碗里,他自己夹了块鸭屁股吃着。
吴六叔家到了饭点才等到迟迟归来的小儿子吴家望。
吴家望一进家门,就往地上一跪:“爹娘,儿子回来了。”老夫妻俩一看他就哭成了一团,几年不见,孩子瘦的眼睛凹陷,两颊无肉,身上衣服满是补丁,因为短而露出手腕脚踝来。
这哪是去学徒的孩子,这比那逃荒的还不如。
吴家槐双手握拳,咬着牙捶了门板好几拳。
“儿啊!娘的心肝啊,是娘对不住你,是娘对不住你啊!”
吴六叔一把搂过小儿子,隔着棉袄都能摸出他身上的骨头,心像是被尖刀挖的似得疼。
吴六叔和老妻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只有这两个养大了,如今看到小儿子这样如同被生剖了心肝一般。
吴六叔抹了把脸,拉起小儿子的手夹在腋下:“走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老婆子,给望儿盛碗汤。”
吴家槐打了水给弟弟擦脸,在看见他的手时,他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你是去学徒的,不是去受刑的,他们太不是人了。”
吴六叔摩挲着小儿子的手,这哪里是十几岁孩子的手,全是伤口冻的青紫,糙的比他这个老头子还厉害。
吴家望只在一开始难过了一下,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看爹娘和哥哥如此,他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在家住了几天他才确定他真的回来了,再也不用去那个魔窟了,他在一天早上老娘端着碗面条到他床前,看着喷香的面条,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娘我不去了,再不去了。”
“我的儿,再不去了,再不去了,以后在家,咱就在家哪也不去了。”
吴六叔站在院子里流着眼泪,吴家槐心里更恨了,除夕夜他帮弟弟洗澡,弟弟身上新伤盖旧伤,瘦的只剩骨头架子了。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把弟弟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