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又躺了两天,终于可以下床了,除了一开始脚有些虚浮外都还挺好的。
她扶着墙出了屋子,堂屋有个火塘,旁边放着矮桌,摆着小凳子和树墩,有一半的地方放了瓦盆和几个大缸,一角倒扣着黑乎乎的铁锅。
她扶着墙到洗脸架子旁洗了洗手,洗脸架子上挂着一个竹筒里面有块胰子。
院子里传来鸡叫声,她寻声站在门口,院子西边有个鸡笼,竹篱笆里圈着几只鸡。
东边整齐的码着柴禾,院子中间的架子上,挂着如银丝一样的面条,她吃过很好吃。
还有簸箕里晒着很多菜干,草帘子上晒着虾干和小黑棍子。
蓉蓉在那蹲着用剪刀一下剪掉泥鳅的头,对准腔子刺开,拔掉肚腹,她不适应的捂了捂心口。
她看了一圈,这个家最多的就是缸和坛子,就连院子摆的都是。
蓉蓉感觉身后有人,转头看了过来:“月姨,你怎么不出声?你很爱吓人呢!”
说完她转过身继续杀泥鳅。
齐月:能有你吓人,小小年纪也不怕那软软滑滑的东西。
“蓉蓉,玉儿呢?”
“她和娘去镇上卖挂面了,你想她了?”
齐月:……
“就是没看到她在家,小宝也去了吗?”
“他去奶家和毛毛玩了。”
“你娘很不容易,一个人养你们三个,按说你娘守寡不该把你们分出来过的。”
蓉蓉停了手中的活,起来转身看着她道:“你在套我的话是吗?你觉得我小,嘴不严对不对?”
齐月一愣立马说:“不是,我就随便问问的,只是好奇?”
蓉蓉直直的盯着她道:“我们也没问你的身世,也没好奇你,你真的是好奇吗?”没等齐月回答她接着说:“我娘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娘,她还救了你。”
“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了,以后再不会了。”
蓉蓉见她真诚的道歉,便又转身蹲下杀泥鳅。
齐月奇怪这么小的孩子,好似能看穿人心,特别是她的眼睛,如漩涡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她坐在门口看着小小的孩子拿着把大剪刀杀鱼,非常利落又干脆,然后她:“你在家看着门,我去河边把鱼虾洗干净。”
齐月应了一声,见她端着盆出去了。
“知了…知了……知知知…”
知了扯着嗓子不知疲倦的叫喊着。
想想刚才自己也是多嘴,被一个孩子拆穿了心思,如果香姐真的是有违妇道被撵出来的,又怎会让她带着孩子,婆家来往还如此亲切。
想来也是个坚毅的奇女子,丈夫没了,竟然没有想着改嫁,而是选择独自抚养孩子。
齐月叹了口气:“世间多有男子不足于她,而我还小人之心度之,惭愧…惭愧!”
寅时聂薇薇就起床了,洗漱完,把油灯放在小矮桌上,她和面,醒面,盘条,绕条,在醒面拉条,再次醒面,天已经大亮,太阳也漏了头,她把早饭煮上,挑着水桶去挑水。
等水缸满了,孩子们也都起了,齐月也不好意思赖床,跟着起身洗漱后吃了早饭。
聂薇薇就把外面的晒架弄好,上杆后把晒架调到最高,开始二次拉条之后在坠上石块,等着晒干了。
齐月就见她如陀螺一般的一刻也不停,一直到晚上睡觉。
本来觉得没人伺候的苦,对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她也以为她也能凭着自己的双手活下去,可帮着干了几天打扫的活她就受不住了。
她的手就是擦了油膏也变的粗糙了,吃的不好皮肤也不再光洁,人也瘦得很,她有些怕了,她不想一辈子在这里过苦日子,不想和香姐母子四人一样干瘦干瘦的一脸苦相。
这样的日子她过不了,乡下日子这么难过,什么寻一处小院,置一小菜畦,养几只鸡,依山傍水隐士而居。
统统都是放屁。
这里的地都是灰,下雨全是烂泥,山坡那么高什么采蘑菇接露水。
她通通都不要。
她宁愿回到后院去厮杀,不就是嫁给不爱之人吗?
她跟着聂薇薇去卖挂面,中途离开了一下,去了祁江酒楼。
等聂薇薇给几家杂货铺送完货,就去码头那边的摊子,齐月已经回去了,正在和秦氏说话。
快到中午时卖完了挂面收了摊子,三人坐了牛车回村。
齐月心情很是舒畅,好像堵在心口的东西一下就没了。
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村子,被山包围着,青峦叠嶂风景秀丽,青山绿水之间的这个小村子也算有世外桃源之感了。
过了半个月两辆马车停在了村东头聂薇薇家门口。
村里一下如热油里滴了一滴水似得炸开了。
都开看马车,这可是马车啊!
小孩子们也围着马转,马夫靠在旁边面无表情。
等在外面的小丫鬟皱着眉头嫌弃的站着。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这是我家老爷准备的一些谢礼,还请夫人不要嫌弃,宁外姑娘也在这里打扰多日,老奴奉老爷夫人之命特来接她回家。”一个穿着十分华丽体面的婆子恭敬的说着。
聂薇薇也客气了几句就收下了东西,她知道这时候不收就是代表有更大的图谋,收了两下心安互不拖欠永不再见。
婆子说完就手一挥,两个提着梳妆盒和衣服的丫鬟就进了里屋。
聂薇薇和三个孩子看着她们行事,也不多问,也不好奇。
那体面婆子站在门口看着,心里也略高看了她们母子一眼,没有献媚讨好,没有因为救命之恩而挟恩图报,没露贪婪嘴脸,很是不错。
等齐月重新梳洗打扮后出来,小宝忍不住说了句:“月姨,你像娘说的仙女。”
齐月含笑道:“小宝嘴真甜。”接着对聂薇薇说道:“多谢香姐救命之恩和这些时日的照顾。”
说完便盈盈一拜,聂薇薇上前扶了她:“都是姑娘自身的福气运道,再别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简直是羞臊我,真是让姑娘受委屈了。”
又说了两句,那婆子轻咳了一声,聂薇薇便说:“姑娘回去,家里实在拿不出相送的东西,我也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只有这挂面还能拿的出手,还请姑娘不要嫌弃,带着路上可充饥。”
小丫鬟接过一篮子挂面,娘几个送了她到门口。
秦氏虽没有进去,看这阵仗也知道她不是什么被后娘卖的可怜丫头了。
齐月看见她,上前行了礼,道了谢便由婆子扶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一刻钟那婆子便问道:“姑娘没有透露身世吧?”
“嗯,我随便编了一个,她们也没有多问。”
婆子敲了敲车窗对外面说:“不用动手了,人都回来吧!”
外面回了个是,便朝后去了。
婆子眯起眼睛道:“我观那妇人也是聪明懂事的。”
“嬷嬷说的是,还算懂事。”
而还算懂事的聂薇薇还不知道,她因此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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