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麒麟其人面上看着清冷,实则对她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
何为因,何为果。
张麒麟也看不分明,既然已经确定要好好护着她长大。
那么只要她平安无事,那他们便是宠溺她一些有又何妨呢!
退拒了山脚下村中女子的青睐,四人借住在人迹罕至的破旧道观里。
不大不小也有几间房,一间正堂面向大门,张千军收拾出来重新续上香火。
因年久失修,小厨房洗浴间都仔细的收拾了半日。
他们定做修补房顶的黑青色瓦片都送了来,三人赶紧先把漏水的地方坏瓦片换了。
小小的她就坐在大树下悠闲的吃着糕点。
江南念再聪明此时也只是个小孩,张麒麟并不打算告知她实情。
现在由他们照顾她,藏身在这山中,逍遥度过了一年。
又一年的春日,阳光明媚。
有树叶的遮挡,阳光柔和了不少,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只见那漂亮的女童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
“呜……老张…”她搂着他的脖颈蹭了蹭。
“睡吧!”身后的男子轻轻的抱起她,拍着她的背哄着。
小小的道观重新供奉上了三清,每日功课不间断。
小道士日常给附近的村民看看病换取米面油,日子好过的村民有时送上一些珍贵的鸡蛋。
他们也不缺钱,盗墓是不可能去的。
日常就是陪着她到处探险玩闹,几人宠着她。
所以他们豢养的动物越来越多,从国宝大熊猫到小熊猫、金丝猴、这会又抱了一只小猫咪回来。
原本他们也没看出来是什么猫咪,等养了几日,晚间屋外窸窸窣窣被一些眼眸发绿光的动物围住了。
张海楼看了一眼窗外的情况,回头感叹她的胆大:“我去,小月亮你把雪豹的幼崽抱回来了?”
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小姑娘反驳:“你瞎说,明明就是我捡回来得。”
张麒麟淡淡开口:“放回去。”
她怀中那只虎头虎脑的幼崽,乳白的绒毛中明显地现出一圈圈花斑;那条长长的尾巴,毛茸茸很蓬松甚得她意。
“不要,我捡到就是我的,喵咪是我的。”
见围住外边屋子的雪豹越来越急躁,声音越来越大。
张麒麟清冷淡然的看着她不妥协,她昂着头抱着猫咪和他对视。
“它有家人,念念。”
他无奈的从她手中拿过幼崽放到门外立马关上大门,又一把抓住想要奔跑出去的小孩。
她先是一懵,反应过来就扯着嗓子哭。
“老张,我讨厌你…”
“你还我的张猫猫,我的我的…”
可张麒麟已经决定给她一个教训自是不会这麽轻易放过。
“再哭,把它们都送走。”
哭得抽抽哒哒的小姑娘一点不怕他,从他的手臂中钻了出去扑到一人怀里。
张海楼搂住她,低低哄着:“小月亮,快别哭了,再哭可就不好看了咯。”
“明日,我带你偷偷去好不好?”
“大张哥好讨厌…”
被讨厌的大张哥,心里吐槽我不是你的张猫猫么,口中委屈的喊着她:“念念…”
小姑娘哼一声,任由张海楼抱了她去洗脸洗手。
第一次被张麒麟这麽凶的对待,又见自己的小猫咪被送走了,生气的趴在张海楼里,委屈的连睡梦中都一抽一抽的直哭。
三人也没了睡意,坐在烤火的小房间里盯着快两年过去,一点没有长大的江南念。
张千军担忧的开口:“族长,师父他们回来了。不时就到了,我们可要下山?”
这一年多来他们在山间过得很安稳,可她的身体好似停止了长大。
外面见到她的村民虽然少,也有一些闲言碎语。
“大张哥,等干娘他们来了再做打算呗!”小张哥看出来张麒麟的心思,点了出来。
“嗯。”
几天後,偏僻的村里来了一对陌生的夫妻。
接到消息的张海急忙去迎接,多年未见的张海琪夫妻穿着简单的素衫,面上不施脂粉,却是一等一的好颜色。
瞧着不远处喂食小动物的小姑娘,张海琪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便问出口。
“她是谁?”
又往屋子里瞧了瞧:“张星月呢?”
张海楼直接指着那小姑娘道:“干娘,她就是小月亮。”
一向看淡世事的张海琪一口茶喷了出来,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张麒麟。
他低低“嗯”了一下。
“张家人虽说老得慢,可没听说有什么返老还童的人。”
她敲击着茶杯,突然顿住了,吐了口气意味不明道:“我想到了一个人,可能她就是大祭司口中等待的那个人。”
她越说,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怪不得大祭司对张星月这般宽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头雾水的张海楼不明觉厉,催着她赶紧解惑。
“干娘,别卖关子了。快点说,我都要急死了。”
张海琪说的时候,张麒麟也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那玩着开心的人。
她意味不明的低声笑了笑:“也许张家供奉了三千年的圣婴是真的也说不定呢!”
张海楼看了一眼自家小族长,感叹:“怎么可能,圣婴不是假的吗?族长不就是因此被赶下了台?”
张海琪想到故人,语气平淡:“三千年的秘密,到了那会,谁知是真是假。”
“张家需要一个真实存在的圣婴来平衡各方势力,族长无父无母是最好的牺牲品。”
张海楼有些为族长的命运鸣不平:“大张哥命运这么悲惨?幸好他遇见了心软的小月亮。”
张海琪倒是没想到这个傻儿子对于昔日的情敌这般在乎:“我出海为夫人寻找出路的那一年,大祭司就已知自己的天命到了。”
“她说在占卜之时,做了一个不同于现实的梦。梦里没有夫人的存在,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不尽相同。夫人来了,就是最大的变数。”
“她交代过我,有一日出现变故可回族地取回故人之物。或许,夫人的后路早就安排好了。”
张麒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低声道:“我去取。”
张海琪眼眸低垂,想都没想就反驳了他:“不,那故人之物只有我知在何处,张海楼随我去。”
“还有,夫人需要一个正常的环境,而不是每日和动物说话。”
三人哑口无言,原本除了张海楼话匣子一般。
剩下俩人都不是话多之人,小小的江南念更多的就是跟着小动物讲兽语。
如今,被张海琪一语道破,也觉有些问题。
没有养过孩子的小族长不耻下问,看向她:“怎么才算正常的环境?”
张海琪笑笑:“上有老下有小,父慈子孝,母慈家和,兄友弟恭,家丁兴旺的氛围有利于她的身心发育。”
“不然,一直这么下去,小族长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咯!”
“………”
正经不过几秒,怪不得张海楼随你了。
小族长脸上一整个大无语的表情。
瞧着这没正形的女人开始逗弄小姑娘,心里立马打消了让她养小月亮的想法。
她温声唤小姑娘:“小月亮,你知道我是谁吗?”
跑过来就着小道士手喝水的小姑娘看了过去:“小道长的师娘,小美人的干娘。”
她只是小,又不是傻子。
他们说一次,她就记住了呀!
张海琪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可爱的张家幼崽了,一把抱住:“那你要不要喊我干娘?”
“?”
小小的姑娘,大大的问号?
她歪着头看这个美人儿:“为什么?”
美人儿不怀好意的笑着打趣她:“你以前说过他们都是你的男人,自然要随我的崽喊我咯!”
“我不记得了,你瞎说。”她回过头,爬下她的膝盖跑回自家大张哥的怀里。
撑着脸颊继续逗弄小夫人的张海琪觉得有意思极了:“这可是你亲口讲的哦!还有名册为证,你的大张哥自然也是知道的。不信,你问问?”
小姑娘软软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连唇都快要贴上他的耳朵了。
“大张哥,她骗我的对吧?”
“名册是真的,别的不知道。”他回道。
就算是她说过,可现在夫人忘记了,最好不过了。
“那你就是欺骗小孩子,是不对的。”她说着,眉眼弯了起来,像是小月牙。
围观的人随即笑了出来,倒也并不意外,她本就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的性子。
张海琪当然知道自家心思深沉腹黑的小族长在想什么,嗤笑一声。
看向张海楼,嫌弃的骂道:“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通房都没有混到一个,没用的东西。”
张海楼再怎么厚脸皮,此时也无言以对。
她喝了一口茶,又扫向了坐在自家师傅下首的张千军叹息一声。
“看什么,你也是,真没用!”
被殃及池鱼的张千军无语凝噎。
“早知道你们这般没用,勾搭人爬床都不会,我还不如让听话的海侠陪着她。”
她这般吐槽,张海楼还真分神去认真的想了想:“干娘,海侠在那?我问过小月亮,她只笑笑。”
“笨成你这样,也是老娘瞎了眼睛。当年怎么就收了你这个脑子不开窍的家伙,她说了你也不知道。”
“小月亮只说过一句,天涯共此时!这算什么提示吗?”
“她说的时候,你们身边就没别的人不成?”
“她说的时候,往身后看了一眼,她在看谁呢?”
张海琪懒得和他瞎扯下去,双手拢于袖中踢他一脚。
“做饭去,饿死老娘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任务结束以后不就见到了。”
打发走了做饭的俩人,瞧着小族长熟练的搂着怀里酣睡的小夫人。
张海琪挑眉问他:“族长想好了吗?”
“杭城无家,适合她。”
“行吧,我取了物件让那小子送过来。我们要回一趟南洋办事处,之后再联系。”
“嗯。”
树叶间错落的阳光映在他的侧脸,却映不进他愈加晦暗的眸子。
念念,我们又要回到你的故人之地了。
希望,接下来的一切万事顺遂。
一直未曾开口言语的中年道士轻声叹了口气望着他们。
她的命运就如同手腕间那衔尾蛇手环,吞噬过去,生出将来,向死而生。
生与死,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死亡与重生,再次循环。
一切都始于她,一切也将终结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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