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男子怀里的女子默默睁开了眼。
她猜测他不也敢睡熟,毕竟危机四伏,日本人都想要他们的命。
她呼吸变得缓慢,依旧是在他怀里扭曲的蜷着。
现在的她不爱笑。
不爱说话,除了杀人就是发呆。
她好像已经没有喜欢的事物了。
张小鱼把她的一切改变都记在心里。
他趁换防去了昨日的地方,又就着外间的月光回了院,室内一片漆黑,唯独窗边的窗户开着半扇。
女子还侧躺在床沿,呼吸平稳未有波动。
他放慢了步伐,轻轻关上院门,蹑手蹑脚走进里屋,将手中几枝早开的腊梅花插在刷洗干净的酒瓶里放在床头。
屋内月光稍亮,他俯身想要关窗,就听到身后传来清浅的问话。
“今夜不是你当值,怎么还不休息?”
张小鱼迟疑了下,随手就着提进来的热水快速清洗了下。
涩然笑着回头往床上爬,“给你带了几枝腊梅,我记得你喜欢它的香味。”
“为什么?”
他把她从被窝里伸出的手又塞回了里边。
“张星月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一定很累。”
“我在哄你开心。”
他在黑夜里呢喃般对着她吐露自己的心声,话音轻颤却无一丝生硬,就好像早在他喉间徘徊过千万回。
“谢谢小鱼,花很香,很喜欢。”
张小鱼也裹紧了自己的被子,守在外侧安然入睡。
刀客团看上去训练有素,自跟随她以来,多数时候只是与他们打手势,一行三十八人,配合无间。
自进入快要到达南京,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咸腥味,森冷的白色寥雾打着卷儿飘出。
一路上他们别无他想,只想尽可能多地救人杀敌。
胸口忽然闷了几秒,她捂着心脏位置,反复深呼吸。
夜幕降临,灰蒙蒙的云层翻滚着,似乎要笼罩住前方曾经纸醉金迷的金陵城。
一切准备就绪的众人皆着夜行衣,待夜色深沉时,潜入所谓的慰安所。
好痛。
阿兰已不知在这生不如死的日子里熬了多久,她艰难地吞咽着口中溢出的唾液,肩颈像被拉断了一样缩成一团。
她试图通过放空所有…
一睁眼,格子间狭窄且封闭,她所穿的长裙已破破烂烂。
…………
面前摆放的火盆架在铁架上,被风吹着东倒西歪的火焰正燃着黑色的烟灰。
透过晃动的粗布帘子,她上方带着狰狞笑容的鬼子。
她想张口,却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
哦,她因反抗不配合脸已经被打肿了。
隔壁有人走到火堆旁……
…………
夜是黑沉的。
哭声笑声交织在一起。
她望见一双寒星似的眼睛,下意识的张嘴,“跑,走…”
身上那头野兽被割了脖子,再从另一头,带着鲜红的血液喷出。
是血啊!
她首次见到上空坠落的炸弹,便是血红色,那是被父老乡亲鲜血染红的天空,显得格外凄惨悲凉。
紧接着几声石破天惊的枪声惨叫声响起。
她看着女子将一具比她还要矮小的尸体扔在地上,面上没有丝毫慌乱。
她微微一动,江南念便将粗麻绳截断,拽着她满是血痕的胳膊往外推。
“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不要怕。”
江南念继续去解救其他女子,其中惨状不忍直视。
许久之后,这边的敌人已被全部斩杀。
带着这些被挽救的女子退回目前还算安全的地方。
紧接着为她们处理各种伤口,她无法多看一眼,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提枪将周围人杀个精光。
怒火难以控制,内心一片黑暗。
救回来的女子眨了眨眼,清得能数清碗底几粒米的粥在她手里晃悠了两下。
米粒在米汤里翻转,似乎在嘲笑她的命令的么悲惨。
“活下去吧!”
“我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一切都已逝去!”
“活着,直到将敌人逐出我们的国土。”
“我的姐妹、我的同窗皆已殒命,唯我苟活于世。”
“为何他们不抵抗,弃我们满城百姓于不顾。”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南京政府已经快要自己偷偷跑路了。
留下枪支弹药严重不足的士兵在城中,城外渡口只余数条渔船而已。
“既然你们说无人来救,那便由我来救你们。”
我也要去南京救她们!
“既然已经活下来了,那便如我一样去拯救更多的人。”
亦有好奇的少女问她:“你不惧吗?我是说杀敌。”
“不惧,但仍要杀。”江南念将手中的药片分发给她们。
几点星光随着枪声若隐若现,“我们的家园,需要我们自己来守护。”
她转身凝视着这些女子,有些恍惚,又想起今日才见到的那双眼眸。
似乎……
和初见时那张脸不太一样了。
那时,她心中更多的是恐惧和麻木。
现在看到的,有凄凉还有一点期待。
外间的江南念凝视着虚掩的木窗,窗外的月光清冷地洒在每一寸所能照耀的地方。
“张小鱼,六爷,你们不该随我去南京的。这一次,恐怕有来无回了。”
接下去的话她没有细说,但她要做的事情却让她不自觉地身子晃了一下。
俩人就在她身侧,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无妨,生死有命!”
“我的命自来长沙就是你的,舍命陪君子。”
她散落的发丝显得有些枯燥!
女子回头淡淡一笑,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反而透着一股清冷,如同一口不会流淌的死水。
江南念轻抿起唇,想开口却什么也没说。
今晚的月光凉意袭人。
张小鱼从架着的锅中盛了一碗加了午餐肉的粥,慢慢用调羹搅动着,让热气散发出来。
“你再不吃东西,我还以为张星月要羽化飞升了。”
刀客也趁机打量了她一眼,“你和逃难的人没什么两样!”
江南念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俩是多嫌弃我呀!”
顺手接过香气四溢的粥,慢慢吃着。
张小鱼微微提了下唇角,揉了下她的头发,“怎么会嫌弃你呢。”
刀客张了张嘴,看似有好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嗯了一声。
夜晚的黑暗中,江南念被负面情绪和欲望淹没,她抽出匕首,用刀刃抵住手臂,缓缓划下一道血痕。
“不要……”
张小鱼抓住她的匕首,送到手心里的温暖让疼痛带来的清醒霎时消散。
他早就察觉到她的情绪异常,最近抽烟也很疯狂。
没人的时候,她总是拿着匕首把玩着。
她的眼睛是冷的。
“月亮,我知道你很难受。以后难受了就咬我,你去救她们。我来守护你,永远作数。”
张小鱼那双有力的手臂第一次从身后抱住了她,这次他没有忍住,幽暗的眸子侵入破裂开伪装的欲色,他紧紧盯着眼前烦躁不安戾气十足的女子。
他凝视着她,羽睫下的乌黑眼仁混沌而炽热。
他一言不发,抿着唇压抑着,握住了锋利的刀锋。
江南念被他手掌中鲜红的血刺伤了眼,慌乱地去捂住他的伤口。
望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江南念对着他的手臂重重的咬了一口。
“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江南念匆忙翻出碘伏药粉过来,他由着她为自己擦拭伤口,再撒上药。
全程一动不动,抿着唇定定的望着她,完全不再有一点点伪装冷冽的强硬。
“我…不想你受伤。”
干巴巴的一句话,似乎谁也说服不了。
她的后腰传来他逐渐靠近的体温,“以后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嗯。”
他怀中的女子扯了下唇,随意中包含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妥协。
碎碎念:这一段历史太惨烈!
最后还是没有写太多,真心难受。
好难写,就这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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