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之时。
众人将各自带来的月饼呈上,解九的两斤重的广式五仁自制月饼也在其中。
解九把第一块切好的月饼推到她面前时,齐八眼疾手快地拿起就猴急的塞到张祈山嘴里。
“佛爷,劳苦功高。第一块应该先孝敬佛爷,嘿嘿嘿…”
张祈山面对几位九门中人意味不明的眼神,有些难以下咽。
瞧着江南念询问的目光,齐八凑近她身边笑着打趣解九。
“小九九下厨,难免殃及池鱼。他做的东西,五爷家的狗都嫌弃。”
张祈山:“…”所以我是连狗都不如的存在?
后面来凑热闹的狗五爷抱着狗也疯狂的点头,表示八爷所言非虚,自家狗吃一次吐一次。
解九尴尬的摸摸鼻子,哎,厨艺又被嫌弃了。
张祈山嘴里被塞了月饼,吃不是,吐也不是。
江南念缓缓叹道:“这是九爷八爷对佛爷深厚的情谊,佛爷可要细嚼慢咽才是。”
张祈山默默咽下,猛地灌了几杯水下去。
直到结束,那几斤重的大月饼无人问津。
据说,后来街上的小乞丐骂骂咧咧,抱怨不知谁家在月饼里下毒,让他上吐下泻了好几天。
江南念折腾厨房做出来的榴莲糖,众人刚开始看她只给张海楼都有些吃醋。
等江南念一一让他们品尝之后,也是一尝一个不吱声。
之后各自悠闲的品茗饮酒。
江南念捧着碟子里的糕点递给荷花池附近栏杆上坐姿潇洒的张海楼。
“张海楼,此乃你故人托我所为。”
望着眼前熟悉的马来糕,张海楼尝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此刻泪水如雨般落下。
“他就是个骗子,明明他一直想回厦门。说好了要带我一起回家。他说他心中有一女子的影子,却始终记不起来。他说要带我回张家寻她,可是他没有回来。”
恐怖的记忆复苏,张海楼难掩怨恨,嘴里还小声抱怨。
“他那么大个人,死时却轻如鸿毛。可我背不动他,仿佛有一座无名大山昼夜压着我。
明明无人怪罪于我,可我仍愧疚难当,我恨自己怨自己,为何死的不是我。”
张海楼凤眸微垂,在如此佳节,实难抑制内心悲怆。
他独自背着他跋山涉水,可何处是家?
所谓的南洋档案馆是假,意气风发的南洋特务专员也是假。
唯有张海侠一人滞留异国他乡,才是真。
最好的张海侠残废了,半身不遂,但他没有怪过他,反带着笑意温柔的安慰他。
他陪他下南洋,连命都给了他。
他渴望忆起的女子,或许至死都无法忆起。
“一切皆是虚妄,唯有他的死是真实的……众人皆言你是张家圣女,你能否让他起死回生?以我这残破之命换他一命,可好……”
张海楼看不见,他身后有个鬼魂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
“虾崽,别伤心,我在。”
远处众人虽未听清太多,却见那女子,温柔地安慰着已然崩溃的浑身发抖的男子。
“我无法救那命中注定离去之人,张海楼。他对你的爱是真心的,他的陪伴和情意都是真实存在的。”
女子轻轻抚摸着张海楼的头,以示安抚。
“张海楼,我没有起死回生之能。他一直伴你左右,从未离开。我让你每日餐前上香,你还不明白吗?”
“他在何处?我为何感受不到?他为何不入我梦?”
江南念缓缓走向正在作画的齐八爷,她眼波流转,望向他,轻声说道。
“借你桃木剑一用。”
看着她与齐八爷低语了几句,随后齐八爷竟羞涩地低下头,二人看似颇为亲密。
紧接着,江南念忽然靠近他,如羊脂玉般细腻的手腕轻环住他的身躯,牵着他的手指急速画符。
“齐恒,你不是对我的法术感兴趣吗。今日,我带你通晓鬼意。”
强大的愿力相互交融,产生数倍的威力,一道金光闪过,四周扬起莫名的尘雾。
烟雾之中,齐八爷手中木剑剑身焦灼断裂,断成两截。
落地,声如清磬。
“呜呜呜…我的桃木剑…”
随着她符咒画完,他与张海楼见到了那温柔含笑的少年。
“虾崽,抱歉,让你伤心了。我很好,我一直伴你左右。无法宽慰你,以后你一人也要好好生活。我会一直为你祈祷,虾崽回家了就不用害怕了。”
“张海侠,你这大傻瓜,不去投胎,快走,莫要跟随于我,我绝不会想你。我即便孤身一人,也定要混得风生水起。”
这个人,作了鬼。怎么还这么傻,他会不会忘记去投胎。会魂魄散尽,灰飞烟灭。
“我要与干娘去执行任务,还要去寻觅我最崇敬的小族长。我丝毫不觉孤寂,甚至遇见了你曾提及的那人。”
在场仅有三人能觉察到他的存在,旁人也并未将他们的异常视作癔症。
齐八望见那白色鬼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被女子握住手腕,也不再挣脱,整个人呆立原地。
见他这般,江南念带着几分淡漠的笑松开了他的手。
二人唠叨许久,香即将燃尽。
久未露面的少年行至她面前,时过境迁,他依旧是初见时的温柔少年,嘴角轻扬。
“夫人,久违了,抱歉,是我忘却了你。我一直苦思,心中那个身影究竟是谁。对不起,我未能忆起你,还弄脏了你的裙子。”
江南念轻轻摇头,报以微笑。
“没关系,张海侠,欢迎回家。”
“裙子是我故意逗你干娘好玩的,反正明日之后她们又要重新上路。他们会与你一样忘记我,没关系的。下一次会再次重逢的!”
“可是,我不想忘记你。”
“那你要努力呀,不要忘记我,我真的很讨厌被人忘记。”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念念既忘,山水不见。
“我走了,虾崽。”
已恢复往日嘻嘻哈哈的的张海楼抬眸看眼前的女子。
天青色的发带从发髻垂下,贴着她肩头优雅的弧度垂下,与落在肩头的长长墨发缠绕在一起。
不自觉看愣了半晌,等回过神来,才掩饰一般地问她:“谢谢你,让我见了他一面。他走了吗?”
女子瞧着他身后的虚影摇摇头,淡淡一笑。
“你记得他,他永远就不会消失。”
“张海楼,别难过了,我送你个好玩的。”江南念含着轻微的笑意。
像是为了证明似的,还朝他打开了握着的掌心,白中透绯的荧光蝴蝶落在她手心,就如她指尖的肌肤一般莹润娇嫩。
轻轻一拂袖,满池荷花间间点点都是飞舞的荧光绯玉蝴蝶。
如诗如梦如幻,似真似假似蜃。
兰露低垂,香风猗猗,满庭落花如蹊。
此地花叶蒙络摇缀,参差披拂,错落间坠下的流光落在她清冷的面容上飘飘欲飞的衣袂上,倒是平添了几分清冷丽色。
如此美丽的时刻,张海琪开口直接破坏了气氛。
“我艹,你怎么有朝生暮死的梦幻之蝶。张海楼,她为博你美人一笑,简直是暴见天物。”
“这是星星赠予我的。我赠予张家人,有何不可。”右手轻抚过肩头乌发,朱唇轻启,不胜娇美。
“我也想要,亲亲小月亮。”
江南念闻言,妩媚一笑,贴上前去,未涂蔻脂的莹润指尖轻挑抵着张海琪的下额。
“乖,给你。”
起手之间,一只艳丽的蝴蝶隐入她的指尖。
“这…这…有什么作用?”
“等你遇到我的小族长,你就知道了。”
江南念背对着众人,在她耳边轻声道。
张海琪缓缓点点头,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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