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盛德当面嘲讽了新晋的小师叔,还同那位小师叔约战春季大比的消息,在妙云宗散播的很快。
甚至已经有门人为此专门开了盘口,在当时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裴盛德的赢面更大,再怎么说裴盛德也是在妙云宗之中修行了两年多的时间,而且颇受二长老以及律法阁阁主的喜欢。
而且裴盛德的成长速度也不慢,如今已经是炼体后期了,距离踏进初窥期并不远。
反观林鹿琰,不过是个普通人,虽然拜在了那个神秘的“李先生”的门下,可是林鹿琰是龙是虫,谁也不知道,而且也就是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你指望着林鹿琰达到什么境界呢?他怎么可能能够打败炼体后期的裴盛德呢?
于是,这盘口开了不久,赔率就被抬的极为悬殊。
但是,随着肉眼可见林鹿琰的修为正在快速的提升,赔率的差距也正在趋于减小。
不少当初下注林鹿琰的人,甚至都在思考,是不是可以两边下注,这样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赔了太多,甚至还有可能会赚一笔。
所有下注的人,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猜测来进行的。
如今,忽然听到司庭说,林鹿琰暴揍了裴盛德,这样一个劲爆的消息,自然获得了许多人的关注。
一大批妙云宗门人,纷纷放弃了正在进行的修行,而朝着天剑门的那条山路。
这可是可以作为下注重要参考的机会啊。
“后悔打我了么?”,看着山上不断有人狂奔而来,被林鹿琰摁在地上的裴盛德一脸得色。
林鹿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终于还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裴盛德这个狗东西,果然是没憋好屁。
“你不嫌弃丢人,我也无所谓。”,林鹿琰眼中满是怜悯,神色平淡。
裴盛德至死也不曾忘记这个眼神,他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五岁的孩子,会拥有着充满怜悯的眼神,但是那一瞬间或许是男人特有的危机感,裴盛德忽然觉得那怜悯的眼神,是那样的可怕。
就在裴盛德感到恐惧,一众门人期待着一场私斗发生的时候,林鹿琰却忽然向前栽倒,然后在山路上翻滚,眼见着就是奔着天威门去了...
从司庭在演武场当中,向萧霁川当面汇报林鹿琰暴揍裴盛德,到一众弟子各怀心思来到现场,他们所看见的就是,一开始林鹿琰将裴盛德摁在了地上,然后两个人非常诡异的僵持着,可是突然间林鹿琰却飞出去了,重重的摔在地上之后,便直接在山路上滚了下去,若不是有弟子轻功了得,将林鹿琰拦住了,恐怕林鹿琰不是直接“翻滚”到天威门,就是直接狠狠地撞向山壁,没准就会直接撞死。
在一阵错愕之后,几乎大部分人脑海之中形成的印象,那就是裴盛德趁着林鹿琰不注意,直接一脚将自己这位“小师叔”踢了出去...
“裴师兄,你糊涂啊!”,扶起裴盛德的司庭,如今面如死灰...
裴盛德是受伤了,但是相比脸上布满了擦伤和伤口的林鹿琰,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毕竟林鹿琰可是差点直接滚到山下去了,这是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的。
至于裴盛德被林鹿琰殴打这事儿,旁人可都没看见,只有他司庭看见了。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师兄!”,还没等司庭埋怨上两句,裴盛德指着他的脸,竟然忽然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昏了一个林鹿琰还不算晚,这又昏过去了一个裴盛德。
刚刚到场不久的萧霁川,如今是一个脑袋四个大,他看着面庞血肉模糊的林鹿琰,再看看刚刚一翻白眼昏过去了的裴盛德,不禁就是一声长叹,最近是谁坏了妙云宗的风水么?
丹药阁后的小院之中,林鹿琰和裴盛德分别在两间厢房之中接受诊治。
至于丹药阁的正堂,如今就仿佛是塞了炮仗的冰山,所有人的而神色都冷若寒霜,拼命的压着自己胸中的火气。
“林鹿琰是怎么飞出去的,老夫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争议的了,现在需要搞清楚的...”,大长老捋了捋刚长出来的不久的白髯,强压着火气,语气平淡的说道。
“什么叫没有什么可以争议的脸?”,二长老直接拍了桌子,指着大长老的鼻子喝道,“你告诉告诉我,林鹿琰是怎么飞出去的?”
大长老恶狠狠的瞥了二长老一眼,“你说呢?”
“我说?你不是说你知道么?你不是说没有争议么?那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二长老毫不客气的问道,似乎真理站在他这一边,事实也站在他这一边。
大长老深吸了一口气,他静静的端详了二长老一番之后,才开了口,“二长老,事情发生的时候,几十名宗门弟子都在那条路上看着,这两个人原本是在对峙,可是忽然间林鹿琰就大头朝下栽下去了,如果不是被那小快腿拦住了,恐怕林鹿琰现在已经在那山路上滚了个骨断筋折。”
“那又怎么样?”,二长老不屑一顾的说道,“他脑袋大,他脑袋沉,摔下去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二长老的话音刚落,便见大长老“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老夫给你留面子,你不要,那我索性就说个清清楚楚!”
相比较大长老而言,二长老的身量就要小上来不少,此时大长老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原本就十分气愤的二长老更是怒火不止,他刚要开口反驳。
可是大长老直接大喝了一声,“闭嘴!”
二长老被大长老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滞住了。
“裴盛德!就是裴盛德将林鹿琰踢下去的,宗门私斗本就是不允许的,这个时候竟然对同门,对他的师叔下这样的死手,完全是不可原谅的。”,大长老指着二长老大喝道,手指头简直都要戳到了二长老的脑门儿上来,唾沫星子更是非常均匀的覆盖在了二长老的脸上。
“你放屁!”,大长老的一番话,字字珠玑,句句杀意,将二长老气的是直跳脚。
“你才放屁!”,大长老一挥袖子,然后坐回来自己的椅子,“正好赶在林鹿琰下山的时候,裴盛德忽然间就出去了,忽然间两个人就打起来了,然后正好是引来了许多门人的时候,林鹿琰忽然滚下山去了,如果说这一系列的事情背后没有预谋,我直接找块豆腐撞死!”
二长老的眼角一个劲儿的抽搐着,他指着大长老,强压着怒火,“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在后面鼓动的这件事?”
“呦。”,大长老一脸冷笑,“你终于承认了?”
“我承认你奶奶个爪!”,二长老骂道。
过往的恩怨从未了解,如今又因为各自的猜忌引发了新的争端,这两个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了两百岁的老头儿,眼见着就要打了起来。
即使如此,一旁的两个人更多的则像是看客一般,沉默不语。
这两个人分别是大长老的关门弟子萧霁川,以及二长老的弟子、律法阁阁主高云旗。
从一开始大长老和二长老言语冲突的时候,萧霁川和高云旗就在交换眼神。
“你去劝劝你师父?”
“你怎么不去劝劝你师父?”
“那咱俩一块劝?”
“要不你先劝吧?”
“要劝,就一起劝。”
两个人的眉毛不断挑动着,神色也显得极为古怪。
“够了!”,就在大长老和二长老的言语越来越激烈,萧霁川和高云旗的神色越来越诡异的时候,丹药阁正堂的大门外,有人忽然暴喝了一声。
来人,是执掌丹药阁的三长老。
“两个人加在一起都快多少岁了?”,三长老神色不善的分别打量了那两位长老一眼,“有本事就去上擂台,真刀真枪的打一顿,就当给宗门弟子们上课了。”
大长老倒是没有去触三长老的霉头,只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至于二长老也没有出言反驳,而是扭过脸,气哼哼的坐回了椅子上。
三长老似乎也是一肚子的气,见那两个老不羞不搭茬,便将这火气撒在了萧霁川和高云旗的身上,他伸手指着萧霁川和高云旗,“你们两个狗崽子,一点事儿也不干,就看着这两个老东西在这叫?他们不嫌丢人,你们也不觉得丢人?怎么地,打死一个少一个?好给你们腾地方是不是?”
萧霁川和高云旗神色难看,想要开口解释,却被这三长老瞪了一眼,二人便灰溜溜的站在一旁,低着头,死死地闭上了嘴。
三长老并没有坐下,就站在大长老和二长老中间,抄着袖子,挑着眉毛问道,“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二长老抬头看了三长老一眼,“什么叫打算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那司庭呢?就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么?”
听了二长老的话,大长老便是冷哼一声,“妙云宗的虫子都知道,这司庭是裴盛德的狗腿子,他怎么可能不帮着裴盛德说话。”
二长老刚要出手反驳,就见三长老伸出手阻止了他,二长老深吸了一口气,便又将脑袋转了过去。
“那你说怎么办?”,三长老看着大长老说道,“宗主不在,你执掌宗门,你说个法子。”
大长老捋了捋胡子,然后才说道,“违规私斗,劳役七日,这是门规,那就这么办。公事公办,没毛病吧?”
妙云宗门规的原话,实际上说的是,“违规私斗,杖三十,劳役七日。”
但是如今,两个人还都“没醒”,杖三十这事儿也确实没有必要了。
大长老已经把门规搬出来了,虽然说隐去了杖三十,但是这杖既没有打在林鹿琰身上,也没有打在裴盛德身上,自己就算是想挑刺,也没法挑,于是还是气哼哼的没说话。
见二长老没说话,抄着手的三长老便是一点头,“那就这么办吧,你们俩也散了吧,这是丹药阁,不是病号就是在炼丹的,你们大吵大闹一顿,合适么?老不羞。”
三长老又批判了一下那两位长老,说着便准备转身离去,那两个长老的浑水,他是真不打算完全掺和进去。
“等等!”,就在三长老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大长老却站了起来。
三长老转过头看了大长老一眼,“还有什么事儿?那俩崽子还没打算醒,都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大毛病。”
三长老原本以为大长老要问林鹿琰、裴盛德的伤势,所以不等大长老问,便直接说了出来。
“老夫没打算问这个,那两个狗崽子斗了也就斗了,受伤遭罪,那都是他们自己活该。”,大长老冷着脸说道,说到这里他看见默不作声的二长老,“但是,还有件事儿,必须得说,不能就这么溜过去了。”
二长老此时转过脸来,看着大长老,他大概能猜到大长老是要说什么,果然大长老接下来的一番话,就如同自己所料一样,没什么出入。
“林鹿琰,那是李先生的徒弟,这是李先生已经明确了的,不再是什么单纯的指点了。”,大长老缓缓的说道,“李先生现在对于宗门的重要性,你们应该是清楚的,他之所以屈身于此,为了恐怕就是林鹿琰这孩子,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搞,不合适吧?”
“这事儿与我无关。”,三长老抄着手,不咸不淡的回答道,“至于这个李先生插手那件事儿,我也说过了,我不赞同,但是既然宗主和你都指望着他,我也没办法。”
“宗门上下差不多都清楚你我有怨。”,二长老完全不避讳的说道,“我看不上你,你看不上我,在很多问题上我们有很大的分歧,包括那件事儿上。但是我并不屑于搞这些阴谋诡计。”
一旁的萧霁川和高云旗面面相觑,两个人根本不知道这三个长老到底在打什么哑迷,到底他们三个人和宗主在搞什么事情?
“好。”,大长老点了点头,“宗门的事情,有不同意见很正常,有问题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来就好。”
大长老停顿了一下,然后冲着二长老说道,“裴盛德这个崽子,确实资质要好一些,也聪明,甚至悟性也不错。这几年时间里,你袒护他,我也可以理解。”
大长老忽然拔高了声音道,“但是,如果裴盛德是故意在找事儿,那么他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不给他蓝袍,但他也是跟萧霁川、高云旗同辈的,裴盛德认不认,都得乖乖叫一声师叔。欺师灭祖的事儿,他已经做过一次了,如果这是第二次,那么谁都留不住他。”
大长老一挥袖子便走出了丹药阁正堂,萧霁川赶忙冲着二长老、三长老和高云旗施礼然后才追向自己的师父。
“云旗,你怎么看?”,二长老闭着眼睛,忽然朝着身后的高云旗问道。
高云旗叹了一口气,虽然看似没有回答师父的问题,可是实际上已经给了答案。
还没等二长老说什么,抄着手的三长老便开了口,“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如果你真的靠裴盛德这种看着聪明,但实际上蠢到家的人,那我也真是不敢下注。”
说完这番话,三长老便转身离开了。
高云旗朝着三长老的背影施了礼之后,才走到二长老近前,犹豫片刻之后,才开口问向自己的师父,“您三位刚才说的那件事儿,到底是什么?最近无论是孟宗主还是您三位,总是神出鬼没的,搞得我们这些弟子们心里都没底。”
二长老睁开一只眼,瞄了自己的徒弟一眼,然后微微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师父,如果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您就跟弟子说吧,我是真没底啊。”,高云旗神色焦急、言语恳切。
他高云旗不单单是二长老的徒弟,更是妙云宗律法阁的阁主,如果宗门真的要有大事,他必须要有所准备才好,不然仓促之间恐怕是会有闪失的。
另一头,萧霁川也问了一样的问题,“师父,你们老哥叁说的是什么事儿?宗主最近一直在做什么?”
大长老回头看了萧霁川一眼,沉默半天之后,微微摇了摇头,“没出事儿,你们没必要知道,出事儿了,你们知道也没有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过片刻之后,大长老还是转过身来看向萧霁川,不顾萧霁川一脸的疑惑不解说道,“你一会儿去安排,除了你和高云旗以外,所有在宗门的长老弟子们,分别值守天威门和天剑门,你和高云旗轮换值守飞花殿。”
“师父,到底怎么了?”,萧霁川急得脸色涨红,“这种安排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敢进攻妙云宗么?”
“我早就劝你要去外边游历,要去外边见见这世界,可你非要陪在我这老登身边儿。”,大长老一脸苦笑的拍了拍萧霁川的脑袋,“妙云宗算个什么东西?兖州六宗又如何?就算是六宗之首,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大长老这番说辞,更让萧霁川摸不到头脑了。
大长老微微摇头,“只不过是防范于未然,放心吧,天塌不下来,就算真他娘的塌,也有我们这帮老东西扛着,就算扛不到底,也能给你们寻到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