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甫陪着李白喝完了酒,李瑛派人把他召唤到自己的书房叙话。
“子美啊,你们离开长安几天了?”
杜甫掐指算算:“我们赶路并不是太急,在路上总共走了六天。”
李瑛又问:“那你们可知道高力士自尽的消息?”
“高力士自尽?”
杜甫吓了一跳,“我们走的时候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可是圣人最为信任的大宦官,为何要自尽?”
李瑛出发之前设置的情报驿站随着他的所在地不断变化,夏天先是送往北庭,秋天则送往蒙古草原,现在则改到了灵州。
路线虽然改变了数次,但效率却没有改变,自始至终保持着每隔一百四五十里就设置一个秘密驿站的编制。
每个驿站有驿卒五六人,常备良马十余匹,每当有情报,就会由两人四骑,马不停蹄的昼夜疾行,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下一站。
因此颜杲卿的密信送到李瑛手里的速度,基本上能够保持一个昼夜下来送出一千五百里的速度,这显然是杜甫等人无法比拟的。
“应该是在你们离开长安之后的第三天。”
李瑛摇头叹息一声:“本来想跟你们打听一点消息,现在看来,你们还不如孤了解的多。”
杜甫一脸遗憾:“我们确实没有听到丝毫风声。”
李瑛又问:“那你们在路上可曾遇见萧太师一行?他带了一千州兵,五千骏马、押解了三百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沿着驿道班师,你们不会没有遇到吧?”
萧嵩已经离开灵州十二天,全军配备马匹,掐指算算,差不多也该到长安了。
杜甫拱手道:“萧太师的队伍倒是遇上了,那是在汾州境内,估计萧太师此刻差不多快要抵达京师了吧?可惜我们人微言轻,萧太师并不认识我们,因此也没有与他相见。”
李瑛蹙眉道:“萧太师率领的队伍全员配马,竟然走的这么慢?”
杜甫解释道:“半个多月前关中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寒冷,驿道上的积雪被车马碾压结实之后非常光滑,车马走的极慢,故此萧太师才耽误了行程吧?”
“原来如此。”
李瑛恍然顿悟。
真是难为驿站的送信斥候,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还能这么快的把颜杲卿的密信送到自己的手中,真是难为他们了。
等杜甫离开之后,李瑛再次与李泌密谋。
“萧嵩估计这一两天就进入长安了,且看李隆基得知我没有回到长安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李泌也对此充满期待:“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若是渤海郡公之死能够警醒圣人,就应该不会再为难殿下。”
“以李隆基的多疑,怕是难啊!”
李瑛背负双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隆基可是被称作“李吉利”的人,高力士虽然死的悲壮,恐怕也无法改变李隆基的性格。
京兆府境内。
身为京兆少尹的杨洄带着一队随从,以巡视奉天、武功、醴泉三县为借口,堂而皇之的离开了长安城,向西渡过渭水,直奔奉天县城。
过河之后,走了大概三十多里,便看到西面尘土飞扬,马蹄声震耳欲聋,车辙声滚滚而来。
“莫非是李瑛班师回京了?”
杨洄心中又惊又喜,急忙下令队伍在驿道边上等候,并派出属官上前打听。
不大会功夫之后,属官返回禀报:“来的是萧太师率领的队伍,他们说唐王在灵州骑马摔断了腿,不能返程,因此只有萧太师独自归来。”
“什么?唐王殿下坠马摔断了腿,这怎么可能!”
杨洄马上判断这是李瑛耍的花招,同时对李瑛的政治嗅觉惊讶不已。
“萧嵩从灵州走到长安,估计最快也要十来天的时日。那时候高力士还没有自尽,难道那时候李瑛就已经得知李隆基要褫夺他的兵权了?”
杨洄站在路边凝目沉思,做出了如下判断。
第一,李瑛凭借敏锐的政治嗅觉猜到了李隆基会卸磨杀驴,打压自己,所以在灵州诈伤,不回长安了。
只要李瑛赖在外面不回来,李隆基一时半会的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但李瑛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杨洄的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不见得吧?”
前些日子,颜杲卿可是刚刚代表天策上将上了奏折,说是择日班师,预计十月底十一月初班师回京。
如果李瑛的政治嗅觉敏锐到这个地步,完全可以盘踞在草原上不回来,又何必给李隆基上奏折作茧自缚?
“也就是说,李瑛是走到灵州之后才改变了主意。他已经上了班师的奏折,若是不回来,那就是欺君之罪,所以他就坠马诈伤。”
杨洄经过一番梳理之后,很快就摸到了李瑛的思路。
“但从灵州到长安千里迢迢,李隆基要褫夺李瑛兵权的事情肯定十分机密,他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杨洄眯起双眼,眺望越来越近的队伍,心里层层抽丝剥茧。
“也就是说,李隆基身边有个重要心腹被李瑛收买了,而这个人就是高力士,张宝善果然没有骗我们。
看来,高力士确实暗中勾结李瑛,向他传递了李隆基将要褫夺他兵权的消息。
谁料谋事不秘,被李隆基察觉,一气之下将高力士赐死,再栽赃皇后娘娘。
这样说来,高力士死的也不冤枉。
李隆基如此器重他,他竟然还私通李瑛,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是不知道李瑛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竟然让高力士不惜背叛侍奉了三十年的主子?”
杨洄在凛冽寒风中背负双手,感觉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
看到萧嵩率领的队伍距离越来越近,杨洄的幕僚拱手询问道:“少尹,咱们是否回避一下萧太师?”
“吾乃朝廷命官,因何回避?”
杨洄一口回绝了幕僚的提议,“本官正打算找萧嵩打听打听天策上将的动静,焉能回避?”
很快,提前探路的斥候发现了杨洄一行,立刻回报统兵的萧嵩。
“启禀太师,前方路边有一支四五十的队伍驻足等候,为首的是个穿着四品袍服的文官。”
“哦……莫非是朝廷派人来迎接我们?”
萧嵩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吟一声。
此地距离长安还有将近七十里路程,因此萧嵩打算过了渭河之后再派人进京禀报。
此次班师,拢共押解了三百马车的财物,价值铜币数百万贯,另有骏马五千匹。这些都需要跟兵部、户部的人办理交接,不可能全部一股脑的送到皇宫里。
萧嵩决定亲自上前一探究竟:“老夫亲自去看看是何人前来迎接?”
在十余名随从的护卫下,萧嵩策马扬鞭,加快队伍,很快就来到了在路边等候的杨洄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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