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大荒山中的一处山林中有雀鸟惊飞。
季白环顾左右,注视着林子中一条小径,低声道:“已是丑时,缘何不见邪魔?”
雪夫人面色微诧,“属下带一小队人,再去周围查看。”
为了隐匿行踪,雪夫人不过带了两个魔力高深的魔将。大部队跟在季白身后,散布在这一片密林子里。
消息是千丝阁重金买的,不可能出错,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邪魔因什么事耽搁了。
之前,正在殿外值守的雪夫人,捡到一个滚到她脚下的小纸团子。
她打开一看,里面稚嫩的笔迹,告诉她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一队邪魔盗了天界摇光星,卷了五千精灵,要路过大荒山,去西荒,铸造破天神器。此神器大成,便是诸神陨落,六界覆灭之日。
事态重大,她立即禀告季白。
眼下八荒因邪魔,前所未有得团结。
无论哪一界得知邪魔作恶,都是想除之而后快。
雪夫人带着二将走到小树林外侧,栖身树梢的他们并未瞧见邪魔的身影,却见一个细长的影子在月色下移动。
雪夫人眼神微眯,这人影……是傲月。
她强压在心头的恨意,常常因为季白在场,从未汹涌。
她不提,不代表她不在意。
她的夫君曾是那么地温柔体贴,那些日日相好的时光,如今变成了她心底不敢品尝的痛。
她拳头攥得青筋暴涨,指节“咯咯”作响。
另两个树枝上的魔将是她的心腹,主子的旧事,多少略有耳闻。
他们恰到好处地说了声肚子疼,便向着左右两处离开。
傲月虽无恶不作,到底与季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目送二人离开,将这好意收下。
月光下的人影逼近,雪夫人掌中的灵力翻涌之时,她的眼中也缀满了晶莹的泪花,这一掌出去,便是一命换一命,今日傲月之死,是他自作孽,是他欠了她夫君一条命。
凌厉霸道的一枚雪剑,从树梢发出,带着呼呼风声,朝着傲月的心房刺去。
猝不及防的意外,在剑尖离傲月一指之宽的时候,他才发现,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季白还未找到,就要死于非命?
“叮~”
一只莹白的手出现在他面前,两指纤弱却有力,夹住那柄玉白色的雪剑,顷刻间,将它化作水雾。
“傲月殿下,你哥哥的手下要杀你,你……打算怎么做?”
纤细的娇声响起,一道清丽的身影现了出来。
“花心蕊!不……你是魔。”
傲月冷声开口,声音中带着警惕,连连退后了两步。
他掏出他的碧渊剑,横在面前。
他看到了在树梢上偷袭失败,面色愤恨的雪夫人,也注意到了面前不知何时出现,恍如鬼魅的花心蕊。
微微回神,他知道,若不是方才花心蕊及时出手,他早已化作雪夫人剑下亡魂。
此时他身子发冷,阴晴不定地盯着花心蕊,隐隐后怕。
树梢上的雪夫人偷袭失败,心中虽痛。
但见到花心蕊现身,不敢耽搁,立马想要回去报信,却被一股黑气丝丝缠绕,不能动弹。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不知何时回来寻她的两个魔将身上。
“傲月殿下,谁人是敌谁人是友,你还分不清楚么?”
花心蕊冷声开口,眼神瞥向树梢上的雪夫人,递出一柄长剑,送到傲月手中。
傲月不由自主地接过这长剑,却没有立刻举起。
他原本的打算,是坐山观虎斗,即使要出手,那也只能是暗中。
若今日杀了季白的得力手下雪夫人,那不是正面与季白宣战?
也意味着自己宣布站在了六界的对立面。
花心蕊看出了傲月的犹豫,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主有令,凡见过我族行踪之人,不可活。”
她周身的气势汹涌,战力已是八荒少见。
傲月暗地里一咬牙,此地人迹罕至,灭了雪夫人,六界也无人知晓。
他在花心蕊得意的阴笑中,对着手无寸铁的雪夫人手起刀落,今日他与她,本就是你死我活。
不能怪他,这是她自找的。
剑尖滑落一滴红色的血珠,一只雪白的狐狸从树上坠落,躺在成片的枫叶上。
花心蕊嘴角微弯,声音低柔:
“如此,后面的合作,我们可以谈。”
林子中有窸窣声由远及近,花心蕊拉起傲月,提前消失在一片诡异的夜色中。
林子下响起两个男子悲痛又愤恨的惊呼声,“雪夫人……”
声音划破夜的寂寥,纵然距离远,也令林深处的季白耳朵一动。
他剑眉渐紧,面色凝重地循着哭喊声飞奔。
直到,看到两个汉子跪在一只雪狐的身侧。
雪狐的脖子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血肉翻飞处,有黑气萦绕。
“季主,是邪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
狄鹰眸子冰冷,拳头攥紧。
季白敛了敛眉,他分明闻道,这林子里有东海的味道。
雪夫人替他掌管妖魔界,多年来,任劳任怨,他不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狄鹰,接管雪夫人手令,绝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
季白遁上虚空,足下方圆几里,尽在他掌控之中。
邪魔躲躲藏藏,必然实力不低他,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不信邪魔能逃出他的手掌。
狄鹰是个干练的,不过须臾,魔军以阵法的形式,在地面开启了地毯式搜索。
季白则蹲守虚空,方圆几里,一只雀鸟,也不能横飞。
一侧的石洞中,一行数十人,围着一个青铜鼎,面色凝重。
季白的威压逐渐逼近,马上他们的藏身之处,便会暴露。
花心蕊取出一个金黄色的菱形尖锐法器,咬了咬嘴唇。
这法器一亮相,便在这方小小的洞中形成了威压,令人喘不过气来。
傲月眼中一亮,莫非,这就是令六界久攻不下的法器……破天?
一个红衣女子面色微愁,她望了一眼花心蕊,欲言又止。
花心蕊抬起头,面色冰冷:“红落,你与众人守住青铜鼎,我去会会我那许久不见的师兄。”她嘴角微弯,胜券在握。
破天能撼六界,岂是区区一个季白能阻挡的?
邪魔之主将这破天交与她,就是为了万无一失地带回青铜内的五千精灵,有了这些精灵为献祭,破天器将恢复十分神力,打破这一方世界,接引天外魔军。
到时候,诸神陨落,这将成为……邪魔的天下。
她将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诸天的生灵,逐渐陨落。
她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坏人,若不是王母驱逐牡丹一族,若不是禾兹视她如无物,若不是她姑姑含恨死于百花宫,她并不会走上这一条路。
这条路,是六界逼的,那么,六界必须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六界不能容她,那么,她也无须怜悯六界。
花心蕊眉目阴沉。
石洞外风声渐起,阴冷的风卷着明黄的树叶在崖口飘飞,季白两道冰冷的目光早已将洞口锁定。
“本王该唤你花师妹,还是邪魔?”
季白冷言一出,眼中杀机顿现。
花心蕊反手一道结界,将洞口封住,带着破天飞上了虚空。
她见季白周身的磅礴魔气,面容微动。
这魔气,是纯正的魔气,没有一丝泄气,有气吞山河之势,莫不是手握破天,她只怕不敢这般与他对峙。曾经在花族之时,怎么就没有看出这季白,竟是个练武的奇才。
这不过才千年岁月,他的造诣,依然在八荒唾手可数。
不过,对上破天,季白,只有吃亏的份。
花心蕊嘴角微扯,悠悠道:“你我师兄妹一场,有何遗言,但可说一说。”
她指尖擦了擦破天光华的表面,脑中早已浮现季白身死道消的模样。
“雪夫人,可是你杀的?”
季白声音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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