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戈远远跟在后面,并不敢靠得太近,这天后着实妖孽,却不按套路出牌,令他着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离恨天上,一半是别绪海,一半是离恨宫。
别绪海上,有一巨石突出海面,以神木罩为牢,那宗云娇便被关押在那别绪海的神木牢中。
原本一直抓着神木笼子晃得起劲儿,骂骂咧咧、叫嚣不停,见到青灵出现,便止了声。
离恨天的仙娥与仙侍们见到青灵,纷纷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她环视一周,都不见警幻仙子的踪迹,直到一个机灵的仙子说,那警幻仙子近日去了下界,并不在离恨天。
她招手令这些仙侍退下,缓缓踱步到了神木牢外。
她抬眼看时,那宗云娇虽关了这些时日,但周身反倒是越发圆润,方才见她把这牢笼晃得哐当作响,体力不凡,可见这些日子的伙食开得不错。
“阿姐,放我出去!”
宗云娇盯着青灵,哭得梨花带雨。
青灵微微一愣,悠悠道:
“你该问的……是东海失了蓝焰幽灵,意外身死的亡魂。”
宗云娇木然地望着青灵,眼中一亮,急切道:
“还有华儿,华儿可是你的亲侄儿,你定然也不想她,以后没了娘亲吧?”
青灵听着这话,着实有些膈应。
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她向来,只把沃源,唤作小侄。
青灵目光微冷,幽幽道:
“你若真的为他好,便不该做出这些事来。如今你犯了天规,自作自受被拘在此处,倒是我的过错了?”
青灵冷哼一声,并不为她所动。
宗云娇靠在神木上,身子无力地滑落,喃喃道:
“往昔我生辰,阿娘总要送我许多礼物,阿爹也会给我做上一碗鱼羹,纵然我即将身死,难道,连喝一碗阿爹做的鱼羹,也不行么?”
青灵顿了顿,道:
“这个,可。”
她化出一碗微黄的鱼羹,又接着说道:“如果你吃的下的话。”
宗云娇看着这鱼羹,喃喃道:
“这是阿爹做的……是我生辰那日做的对不对?”
“为何你故意将它放坏,方才带给我?”
她幽怨地看着青灵,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青灵幽幽一叹,“你若嫌弃,我便令辰戈,再做一碗。”
宗云娇冷目。
“不是阿爹做的,我不吃。”
青灵瞧了一眼宗云娇,也不知这古流光如何把她养成了这般。
她不发一言,默默转身往外走。
“喂!你怎么走了?我话还没有说完……”
青灵面不改色,径直离开了离恨天。
辰戈远远跟在青灵身后,瞪了一眼宗云娇,她便吓得噤了声。
他追了上去,严肃道:
“娘娘,用银鱼可以么?”
青灵扭头看了眼辰戈,不明所以。
“鱼羹,用银鱼。”
她瞟了一眼辰戈,“你虽有心,她未必有意。”
她说完,又一顿,话锋一转,道:
“罢了,你去吧。”
辰戈得了任务,便先行离去。
青灵得了清静,掏出方才摘的葡萄,拿出一颗尝了尝,这味道酸人心脾。
她嫌弃无比,随手便扔了出去。
算算时辰,此时禾兹还未下朝,她因手上沾了紫色的葡萄汁,便来了兴致,想着去天河洗洗手。
她寻了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正洗得起劲,忽听一旁的树下走来了人。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初阳兄,往日你为司马仙官儿时,来天河捡粪还说得过去,如今你晋了乾元大元帅,怎的还来此地?”
青灵听着女子的话,也心中好奇。
很快,初阳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鹦秀,我……未收到虎符。”
“什么?没有兵权,做什么元帅呢?不过你若想得开,虽则得个虚职,倒是乐得一身轻松,白白领天宫的俸禄,也是美事一件嘛。”
女子又道:
“我打着灯笼,就想找一个这样的差事,还找不着呢。”
初阳抹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鹦秀一眼:
“乾元府还差一个管家,你若来应聘,便也可同我这般,赋闲无聊。”
鹦秀眼中一亮,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扔了手中的粪夹子,欢呼起来。
初阳仰天长叹,露出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这些日子继任乾元大元帅之后,他日日赋仙在府,因无虎符,天军守将,无一人将他放在眼里,他整日与府中仙娥,不是吃饭,便是睡觉,再这般下去,他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深闺的怨妇,郁闷之余,他找到鹦秀,与她一起重操旧业。
如今鹦秀竟然青睐他府中的管家一职,他越发觉得没趣。
如今,他是越发无颜面见青灵了,那个与他不断错过的女子,早已嫁给这天界最年轻最尊贵的男子,他本就抱憾,如今,他只不过想得一武职,以期可以暗中看着她,仅此而已。
青灵听得二人说话,心中不免疑惑,禾兹虽说在感情一事上心眼儿极小,但他实在是个称职的天帝,这种面授实授权的事,就不是她的夫君能干出来的事。
她站起身来,笑盈盈地唤了初阳一声师兄。
初阳见她,瞅着手里的粪夹子,急忙一扔,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得问她如何在此,心想青灵可能听到他与鹦秀的谈话,不由得脸色绯红,竟有些无地自容。
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这般懦弱自卑,实在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夫君……实在是个正直的天帝,虎符一事,定有误会。”
青灵说起夫君二字时,自然展露笑颜,心中满是甜蜜。
一番维护禾兹的话语,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听在初阳的耳中,比杀了他一万次还难受。他的目光变得忧伤起来,他声音低沉,反而问到:
“师妹你……很爱他?”
师妹这两个字,他唤得温柔。
爱他两个字,像是一把尖刀,剜在他的心上,令他几乎窒息。
青灵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感受到了他心中澎湃的情义。
她望着远处的青色水草,静默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语道:
“你且安住乾元府,我这就去凌霄殿,问问此事,可有误会。”
初阳能力超群,实则是个人才,天宫既是她的家,自然不能寒了将士的心。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
一旁的鹦秀见二人这般对话,推搡着初阳,要听听他们在春水宫的故事。
初阳沉默良久,与她坐在树下,讲起了那个名唤池梧的女孩。
他眼中似有万千繁星,又似缠绕万千悔恨,终是以一声长长的叹息,望了一眼那处金光最盛的凌霄宝殿。
鹦秀望着他痴情的眼,神色随着他起伏的情绪变化,那种被他压制的深情,好似一曲悠扬的歌,也一点点拨动着她的心弦。
月升天河,初阳与鹦秀沉浸在各自的心事中,静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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