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兹走到他身边,为他解下身上的绳子,淡淡道:
“季兄,放下吧,你的柒妹妹,她已经不在了。”
皇城的钟声响起,一个信号弹升空,那是扶苏太子的捷报,九王爷被灭了,在满城百姓的欢呼声中,青灵隐藏于人流之中。
她知晓那禾公子,仍旧是那个禾公子,高兴之余,竟然眼角垂泪,可是百花楼,终究是回不去了,不过一日可活的她,不过想再看一眼夕阳。
可惜,她已经无力走更远,只在城门处,便昏厥了过去。
待她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在一处华丽的宫殿中,殿外隐隐传来呵斥之声,听那声音,好似是扶苏。
“庸医!饭桶!滚!”
“白吃皇粮,竟然连一个小病都治不好!都给我滚!”
他的嘶吼声响彻宫殿,随后,一个大臣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微臣还是觉得不妥,封青灵姑娘为皇后,这实在是有悖祖训。且不说她出生风尘,家室不好。再者她时日无多,刚进门,便撒手西去,实在不详啊。陛下,您新登基,万望三思啊。”
随后,青灵的耳边,又响起了这个男人的叫骂声。
夕阳西下时,扶苏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地走了进来,他见青灵睁眼躺在床上,神色疲惫,脸色惨白。
他柔柔走了过来,轻声道:
“你可好些了?可有什么想吃的?”
青灵见他面色忧郁,苦笑道:
“我本想……没想到还是来了你这里。陛下,你莫要为了我,乱了君臣和气。而且,你可知道,芙蓉她……”
青灵欲言又止,她终究是说出那日救她之人,乃是芙蓉。
扶苏眉头一紧,方明白青灵的意思,原来那夜与他相拥的人,并不是青灵。
他虽心中惋惜,但并不肯放手,他牵着青灵的手,问到:
“我若执意要你做我的皇后,你可愿意?”
青灵见他眼神执着,深情款款,且自己也许并无一日可活,便道:
“这买卖,着实亏本。”
扶苏眼神坚定道:
“纵在你眼里,这是买卖,我也是极欢喜的。”
青灵苦笑,她别脸望向窗外,见到一片落叶,在风中打转。
她喟然长叹,闭眼说道:“便如你所愿。”
翌日,如春城迎来大赦,天月国举国同庆天子的新婚之礼,禾兹在百花楼没找着青灵,他又拒绝了扶苏的婚帖,独自踏上了寻找青灵的路程。
皇城内,百花宫中,青灵一袭红衣垂地,对镜贴花,她脸色惨白,簪花的手微微颤抖,她低声颤道:
“怕是这婚礼,也是做不了了。”
她看了一眼宫女送来的头花,苦笑道:
“缘何又是牡丹?”
殿外的钟声敲了三声,声声回荡,青灵神思迷蒙,终是倒在了一片喜庆的红色中。
宫人涕泪,钟声长鸣。
“皇后娘娘,薨!”
扶苏缓缓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对左右语道:
“以皇后之礼……厚葬。”
仙鹤山上,皇家的葬礼队浩浩荡荡地游走,禾兹立于山巅,迷茫地找寻着那个倩影,一时间,他体内的灵力澎湃,好似排山倒海。
他脚步一蹬,顿时飞上了九重天。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恢复了灵力,他眸中一亮,取了青灵的木梳,注入一点法力,跟着那缕仙气,又回到了仙鹤山。
木梳摇摇晃晃,最终停在了一座新坟上,那坟上所书,乃是新帝的皇后——青灵。
禾兹面色一滞,心中好似翻江倒海,一下子便跪了下来。
他知道她已经历完了这一世,他与她,之后定然相见有期。
只是这短暂的别离,已经足够震撼他的心灵,令他心生畏惧,他从怀中洒下一把种子,遍布坟头,这是玉簪花的种子,是他这些年在凡间,搜索所得。
他一拂手,玉簪花破土而出,紫色的小花成片盛开。
他回转头看了最后一眼,朝着幽冥府飞去。
找到那熟悉的小院,绿毛狮子依旧是对着他龇牙咧嘴,沉鱼君一身白袍,懒洋洋地躺于椅子上。
禾兹目中含怒,大步过去,问道:
“你给我吃得,那是什么药丸!”
沉鱼君移开面上的折扇,只慵懒地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殿下,如此,你可为难本君了。大抵,是一颗试炼的什么丹药。”
禾兹眉头一紧:“什么,你拿我试药?”
沉鱼君挑眉道:“本君何时说,这是本君炼制的?”
禾兹更加生气,吼道:
“那是谁炼制的?”
沉鱼君脸色微变,拿着扇子,指了指一旁玩耍皮球的绿豆。
禾兹脸色变得铁青,气得头发都立了起来,他张开嘴,结结巴巴地指着绿豆,问道:“绿毛怪?”
“哇呜!”
绿豆开了灵智,听禾兹叫它绿毛怪,顿时急了,张牙舞爪地就要报仇解恨。
沉鱼君慢悠悠说道:
“豆豆,自古药师对自己的试药弟子,都是极爱护的。他们可是用生命在为你试药,这是对炼药师最大的肯定。”
沉鱼君说完,绿豆飞在半空中的身子顿时停了下来,它掉转脑袋,摇头摆尾地跑进了屋子中。
禾兹越发郁闷地瞪着沉鱼君,气呼呼道:
“你不是说不能告诉青灵,自己的真实身份么?为什么你要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沉鱼君望了一眼禾兹,挑眉不解道:
“本君何时说过,本君不能告诉她了?”
沉鱼君将扇子往脸上一盖,闭目养神起来。
“你!”
禾兹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瞪着沉鱼君,沉默几息,他方才整了整思绪,望向一侧的聚魂灯和玉簪花盆。
此时,那花盆中已有了一株翠绿的玉簪花,几片绿叶长了出来,看着挺茂盛。
旁边的那盏聚魂灯,闪烁着昏暗的光。
禾兹向着那盆玉簪花走近,缓缓伸出手来,望着它,柔柔道:
“夫人,你可能听见我说话?”
他说完,玉簪叶微微摆动,禾兹激动地喜极而泣。
沉鱼君坐了起来,疑惑地看了一眼禾兹,道:
“禾兹殿下,这是在同谁讲话呢?”
禾兹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沉鱼君,小心摸着这玉簪花的嫩叶,悠悠道:
“自然是我的夫人,青灵。”
沉鱼君瘪了瘪嘴,扣了扣脑门,伸手召唤过聚魂灯,掐着手指,自言自语地说:
“算算日子,她也该回来了。”
禾兹盯了盯沉鱼君,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簪花,纳闷道:
“该?这盆里……不是青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