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道:“是他。”
青灵见他神色,表情无喜无悲,但看起来不似敌人,疑道:此人认识扶苏?
禾兹顿了顿,拧眉道:“夫人可知,他现在是何身份?”
青灵又听他唤自己夫人,心中虽别扭,便见他似乎识得这怪病,且目前形势危急,便如实道:
“他乃是扶苏公子,不知他为何受伤,在此昏迷。据闻,九王爷欲杀他,他命系天月国安危……”
青灵说至此处,阿鲤门口唤道:
“万金娘子,官兵到了。”
禾兹闻言,抱起芙蓉娘子,将她与扶苏公子放在一处,拉上帘子。
青灵不知他乃何意,道:“你……”
此时搜索的几个官兵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推开阿鲤,阿鲤急忙叫道:“我们万金娘子在里面,你们敢!”
为首的官兵根本不理会阿鲤,道了声滚,便一脚踹开房门。
房门开时,禾兹将青灵揽在怀中,挡在那垂帘的床前。他以指为剑,想起了幼年时,师府曾教他的符咒之术,便是不用仙法,也有致幻作用的一道幻咒。
官兵入眼所见,除了禾兹与青灵,便是开满鲜花、爬满藤蔓的屋子,纷纷看的眼迷心散,迷迷糊糊得走了出去。
青灵抬起头来,见面前男子镇定自若,神色俨然,与之前判若两人,决然不同。
此时不觉一时地失神。
门外的阿鲤似中了幻术,靠着门框缓缓坐了下来,迷迷糊糊仿佛睡着了一般,嘴角带着笑意。
青灵愣神之际,禾兹关上门,以指作剑在空中比划,嘴里念念有词,又喝下一口净水,一口喷在扶苏的脸上。
他望着青灵,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
“他明日,便可醒来。他乃是中了咒术,这天月国,只怕已进了魔祟。你可,莫要乱跑。等着我挣了万金,还你自由。”
青灵只感到他的气息很近,字字之间,有软风拂耳。
她低头看时,那扶苏脸上的黑气已散,他果真……所言不虚。
她忽而想到,今日他赌棋一事,莫非是因她而来?
青灵此时再看这禾兹时,已不似先前那般排斥,悄然间已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鬼使神差得,她竟连他的名字也没有问,倒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禾兹面上终于露了笑,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轻轻唤了声:
“夫人,等我。”
随后疾步出了门去,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青灵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她看了一眼熟睡的扶苏与芙蓉,轻轻关上这门扉,独自走了出去,竟然忘了唤醒沉睡的阿鲤。
待她在小楼发了半晌的神,见阿鲤迷迷糊糊地走进来,嘴里还问着:
“娘子,官兵可走了?”
青灵眼眸微敛,道:“他走了,不过,那块布,我忽然想赎回来了。”
阿鲤没听明白,疑道:“娘子说谁呢?”
青灵起身,打开那宝箱,取了二十两银子,塞到阿鲤手中,令她明日一早,便去那李记绸缎庄,将卖与他的那块破布买回来。
阿鲤张大了嘴,眼巴巴地望着青灵,问道:
“娘子可是找到了,愿意出高价的卖家?”
青灵蹙了蹙眉,调笑道:
“阿鲤,瞧你说的,我万金娘子,有那么爱钱么?此乃,他的心意。”
她揉了揉脖颈处的衣襟,面色微微泛红。
阿鲤见她模样,惊呼这万金娘子眼光何时如此差劲,竟然破天荒地扔着太子爷不要,偏要对一个一穷二白的人伤心。
她叹了一口气,只得将这银子揣在怀里,默默替万金娘子不值。
小楼的灯许久未灭,青灵在烛火下发着呆,阿鲤催促了她几次,她也没有动身去洗漱,偏痴痴得望着眼前的灯火甜笑。
回想她这十八年光景,好似唯有突然蹦出的这人,一心一意地想要为她赎身,虽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自不量力,但一片拳拳之心,她看得明白。
恍惚间,不觉已经天明,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地快过。阿鲤趴在桌子上打盹,眯了眯眼,见她一夜未睡,便叹了一声后,劝她补个觉去。
青灵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心里想着,昨夜这人去了季府,现在情况如何了?
虽说赢一局便是一千金。可是他也不想想,那对手是谁,
那可是天月国第一棋手,季公子啊!
再说,就算他侥幸赢得一局,你能确保他赢第二局么?
还有第三,第四……总共十局呢,哪里那么容易就得了这一万金。”
正在她发愁之际,一个小厮从门外跑进来,大叫道:
“万金娘子,大喜大喜啊!有位公子带了一万金,给您赎身来呢!”
阿鲤听得张大了嘴,又为青灵高兴,青灵心中好奇,这定然是哪个世家公子突然来了兴致,逗自己玩儿呢。
少不得带着阿鲤,随着小厮,去门外瞧瞧。
此时,百花楼的姑娘们,除了芙蓉娘子,俱都在大堂中,乌泱泱围着谢妈妈,堂中摆着数十个打开的大箱子,里面黄灿灿的金子铺满,照地整个大厅熠熠生辉。
青灵站在栏杆处,打眼便瞧见,那人正是昨夜那男子。
她心中一震,他真的这般快便赢了……十局?
“哎哟!”
谢妈妈脸都要笑烂了,一把抓着禾兹的手,陪笑道:
“我老婆子素来听那些个迂腐文人,说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位公子,这才多久啊,您就出手如此阔绰,我看您啊,以后必定是个人中之龙呢!”
谢妈妈夸完,早已将手里的帕子一扔,伸手摸着这黄灿灿的金子,抓了几个,心肝儿似得揣在怀里。
她看到青灵出来,乐道:
“万金娘子好福气,这往后,便是自由之身啦。”
青灵走了过去,禾兹的目光正柔柔落在她的脸上,唤她别动。
他走到谢妈妈身边,伸出手来。
谢妈妈忽而明白过来,轻轻给了自己脸上一巴掌,笑道:
“公子莫怪,卖身契嘛,这就给您。”
她的手伸进腰间的大布袋子,在里面翻了一阵,找出一张早已泛黄的纸,塞到了季白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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