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被她的反应惊到了,呆若木鸡得眨了眨眼。
终于领略了这芙蓉娘子性情不稳,乃是何意。
她微拧了拧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芙蓉娘子掀开她淡蓝色薄纱袖子,从里面翻出一叠皱皱巴巴的银票,笑眯眯地递给青灵。
青灵一见了这银票,眼睛微微泛了光,举着瓶子的手好似被施了魔法,再也不忍心敲下去。
她莞尔一笑,决定不和这钱财过不去,扶苏虽从前出手大方,日日见她都是白金相赠,不过最近他不知为何,越发小气了,上一次,居然说下次再见时再补一百金,她给谢妈妈的分成银子已经从自己的私房钱中出了五百两。
这扶苏公子来倒是来了,却病殃殃的白耗了她更多银子,只怕之前给他打的那欠条,也是收不回来的。
这赔本的生意,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想做,如今有人铆足了劲儿接这个活儿,替她解困,她可算是开心得不得了。
她看了一眼那一大叠银票,将手中的瓶子缓缓放了下来。
悠悠道:
“我素来是个惫懒的,做起事来并无什么道理,不是我不愿意教你,而是我也不会教你。不若……扶苏公子伤重,也正缺个体己的人照顾,我倒是愿意将这机会与你,他乃是天月国最尊贵的男人,若能得他欢心,如此,岂不符合你的心意?”
芙蓉娘子看着那榻上的扶苏公子,眼里放着光,她早有此想法,只是担心青灵不肯与他分享这男人。
如今见她拱手相送,自然满心欢喜,暗道这青灵眼皮子浅,若嫁了这扶苏公子,往后哪里还会缺钱花?
她捡了大便宜似得,点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说着便要今夜在青灵房中住下,夜不闭目地照顾这太子。
青灵笑眯眯地收了这一叠银票,略嘱咐一番,便回了阿鲤的住处。
临走之时,她还想起匣子里的那块破布,和屋子中自己积攒下来的两箱子金银珠宝。
所谓钱财不可外露,如今她令阿鲤与她一同将这两个箱子搬了出去,放在阿鲤的屋中,她又仔细清点了一番。
不多不少,自己的私房钱,正好八千金,加上方才芙蓉娘子给的银票加上银票中加杂的田庄铺子等物,略抵个一千金,离自己给自己赎身,还差一千金。
她看了看角落里那只匣子,想着那奇怪男子身上掉下的碎布,又打起了主意,想着明日定要去一趟李记绸缎庄,看看可否换些银子。
前些日子月季姐姐与她闲聊时说过,那李记绸缎庄的老板李执,正在参与朝廷织造的选拔,如今对这些新式的织法那是求技若渴。
她拿起这块布匹一看,这织法着实高绝,甚至怀疑那日那男子乃是个落魄的世家弟子。
阿鲤此时已经整理好了一切,见青灵望着这一块透着一丝儿血腥味儿的破布发呆,以为他思念这男子,便说道:
“娘子如今已经攒了九千金,再有一千金,便能走出百花楼,下一个要紧的事儿,便是给自己找一个靠得住的郎君,既然娘子注意到了此人,何不找人探探他的底细?”
阿鲤说了半晌,青灵方回过神来,语无波澜地道:
“靠山山道倒,靠人人跑。至少还得两千金,将阿鲤你的赎身之钱,以及买田地、庄子等的钱都算在内,再多赚一千金,是足足够了的。”
阿鲤听完,心中颇为感动,虽然自己不值几个钱,但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要给自己赎身,这人还是与自己一样身陷火海的主子,她眼中望向青灵的眼神,温暖得能开出花来。
百花楼的灯一个个渐次灭了,与如春城此时的境况一样,条条街道都不见人的身影,独独在一个漕运码头上,禾兹将最后一袋大米码上,伸了伸胳膊,唤醒守夜的工头儿,在他那里,领了一贯铜钱。
守夜的工头儿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子,他摸了摸兜里剩下的一贯铜钱,望着禾兹渐远的背影,嘴角勾起。
暗道还是新人好用,若是老工人,不付两文钱一袋,是不肯给干活的,还要整日包吃包喝,老工人一天最多的工作量不过六百袋米。
还是这傻小子好,一文钱也做,给他两个馒头也算管饭吃。
瘦子捏了捏兜里剩下的一贯钱,满意地睡了。
禾兹离了码头,拖着疲惫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此时夜深人静,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格外响亮,路过一户人家时,院子里面的狗“汪汪汪”地狂吠起来,接着周围几户的猫狗收到了召唤,猫狗齐鸣,将他本就不安的心,扰得更乱了。
他眉头一蹙,找了条没有家畜的街,在一个支着棚子的铺子外躺下。
他眉头紧锁,不知那沉鱼君给他吃得是个什么药丸儿,竟然药效如此之强,令他是一点儿仙法都使不出来。
拖着这肉体凡胎,马不停蹄地做了一日功,不过才挣了一贯钱,与青灵一万金的赎身费用来说,相比之下,说它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他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的银河,想使个通信法术,给那幼先传个信儿,看能不能令他送些银子下来,奈何他尝试多次,却是一点儿仙法的火星子也没见着。
最后,他不得不断了联系优先侍者的想法。
他眼眸轻抬,看到夜空中北斗七星高悬,那颗摇光星正闪闪发光,他遥想当初青灵初嫁他时,因他疑她乃是别有居心,误以为她盗了摇光星。
那时自己,心硬如铁,又对她不理不问,令她白白遭人误解,受了万年冰凌之刑,如今自己受得这些小罪,只怕不能补偿她万一。
如今,她入凡尘历劫,落入这风尘之地,听到她与别的男子相约,他心痛难耐,特别是那什么扶苏公子,据闻他入百花楼见青灵,如入无人之境,着实令他羡慕嫉妒恨,青灵乃是他的夫人,在九重天上是,在这凡间,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