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见他仍旧闭着眼睛,脸色还有些苍白,本不想说话的她心中一软,解释道:“你可记得,方才你做了何事?”
禾兹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曾。”
青灵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不知道得好。
禾兹面色无波,他紧攥拳头,眉头微蹙。
随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口中喃喃道:“夫人,我……我好像看不见了!”
“啊?”
青灵举起手来,在他眼前左右挥舞,他目光呆滞,好似真的变成了一个瞎子。
“这可怎么办?”
青灵犯了愁,此地既无灵力,还有吃人树,有魇魔,不知还会有其他什么东西。如今,禾兹也成了一个瞎子,莫非真要死在这鬼地方?
“夫人,我想喝水。”
禾兹挣扎着坐了起来,双手摸索着找到了青灵的衣袍,他瘪着嘴,扯了几下。
青灵瞪道:“禾兹殿下,您是瞎了,不是变小孩了。”
她将衣袍一抽,走到一处不断滴水的水帘下,双手捧在一起,接了满满一捧水,又小心走到禾兹身边,将手中未洒落的半捧水递到他的嘴边。
那禾兹嘴皮已经泛白,他试了几次,此次都是碰在了青灵的手腕上。
“夫人,我渴~”
禾兹声音嘶哑,一副病容。
青灵白了一眼这作妖的男人一眼,她一手捏着禾兹的下巴,一手给他喂水,不禁叹道:“上次,本小仙这般伺候人,还是那阿凤受伤的时候。”
禾兹耳朵微动,面色顿时有些不快,似有不满地问道:“阿凤,是……是谁?男仙还是女仙?”
青灵别过头去,捡起一个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见他一副醋罐子打翻的模样,便莞尔一笑道:“自然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男仙。我与它相依相伴了几百年,是我在这八荒,为数不多的……”
“够了!”
禾兹脸色难看极了,他扭过身去,眼中平添一丝冷气。
青灵拿着一根树枝,在泥泞的地上再走几笔,地上一个四腿乌龟便已经画完,她又提笔,在一旁写上“禾兹在此”四个大字。
一面“嘿嘿”地笑着,只觉得心中十分畅快。
一旁的禾兹依旧黑着脸,模样像极了一个鼓气的蛤蟆。
“你……以后,万不可与什么阿凤阿凰、什么鱼什么扫把在一处,可知道?”
禾兹忽然转过身来,眼神虽然呆滞,但是口气却是十分坚定。
青灵见他如此,只觉得好笑得紧。
“这位殿下,我与他们,不过是朋友之交。哪似你,一会儿钟意青灵,一会儿钟意心蕊,一会儿又声声唤我莫柳为夫人……”
青灵埋怨了几句,忽觉自己画中酸味浓烈,不是,自己与这事……置什么气?
自己这是不高兴了?
什么?
竟然为了禾兹这样的家伙,在吃……醋?
这妖孽,委实可恶。
她置气地将手中的树枝一扔,叉腰站在一边,看着禾兹此刻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弱小孤独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她当即盘腿调息,决心将那清心咒念一百遍,势要将这朝三暮四的男子从心里赶出去。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她不知觉间,发出了声来,冷不丁地,耳旁传来了那禾兹的话来:
“错了。”
青灵一挑眉,这小子,想干嘛?
“错了?”
青灵斜眼一瞧,那禾兹不知何时,也盘腿坐坐了起来。
青灵又重新背了一遍,不过没有察觉何处有问题。
正在她疑惑之际,禾兹嘴唇微动,开始朗声念道:
“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青灵面色一红,久不念这咒语,竟然记错了,“神怡气静”的下一句竟然是“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还被这讨厌的人听到,实在是丢脸啊!
“与其念清心咒,不如坦然接受自己的心意。你……是否也愿意为夫?”
禾兹转过脸来,目光虽然呆滞,神色却是热忱,他一字一字地将这句话说完,嘴角慢慢勾起,神情怡然。
青黑灵看着他顶着自己的脸,做出此等花痴般的表情,思绪好似一锅乱炖的菜,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白了一眼这男人,索性一句话也不说,闭目养神起来。
待她心思澄明,心平气和时,耳旁传来禾兹均匀的呼吸声,她循声望去,禾兹此时蜷缩在那巨石上,已经睡得深沉。
他双手环抱,眉头紧锁,嘴里发出轻声的呢喃。
“母神……您说过,只要我成为威震八方的战神,您便……重回九重天……我们与父帝,共享天伦……赤焰,快走……魔军”
“快走!快走!”
……
青灵盯着这梦魇中的禾兹,听着他与赤焰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听着他内心对他母神的期望,她好似看到了前世那个孤冷的自己,每每佳节,人间团圆,她总是独自站在蓝涧山上,望着万家灯火,心中早已千疮百孔。
她轻轻走到他的身边,用仅存的一丝微弱的法力,将自己身上的黑袍烘干,在禾兹的身侧点起一堆火。
木柴“滋滋”地燃烧着,渐渐升起的温度令这石洞逐渐温暖起来。
禾兹的眉头渐渐舒缓了,紧攥衣襟的手也松了开来。
青灵走过去,摸了摸他的眉心,轻柔地说道:
“安心睡吧,你已是八荒赫赫有名的战神,你们定会一家团圆,共享天伦。”
她第一次握着他那双大手,面含微笑地看着这个男子,不禁叹道:“原来,这就是你心底的结么?”
“八荒都说,你除妖降魔,为的是四海安宁,道心永恒,原来你不过同我一样,满心希冀,为的是一个温暖的家罢了。”
……
晨曦的光透过石缝,带来一丝温暖。
青灵的手指动了动,她身子温热,周围很是柔软,她嘴角翘起,心中满意,昨夜这个觉,睡得真好!
她缓缓睁开眼来,看到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瞧着自己。
“你……你能看见了?”
禾兹抬起手来,摸着她鬓角的发丝,柔柔道:
“夫人已经投怀送抱,本君自然,不能再做个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