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在这青川镇小桃山,这些年来,风调雨顺,夜不闭户。
城中衙役仿如自家儿女,视百姓如爹娘,实在是幸福得紧。
他说这一次,定然不搬家了,以后死了,葬在这青川镇,说不定也能沾沾这里的福气,来世投一个好胎。
青灵推脱不过,只好抱着这一篮子鸡蛋,嘱咐王叔若有需要,再来城主府唤她。
她路过主街时,闻到一阵醉人的清香,她停下脚步,指着店门口一木桶内的白汤,问道:“老板,这是何物?闻着如此清甜?”
老板走了出来,十分有礼地笑道:“看姑娘面容,想来是城主府的青灵姑娘吧?”
青灵闻言一愣,自己鲜少出门,平日里宅地紧,此人又十分面生,怎么一眼便认出了自己。
老板观青灵神色迟疑,解释道:“姑娘多虑了,这青川城中,除了青灵姑娘,还有谁人生的这副清丽脱俗的容颜,说一句不怕别人笑话的话,就是比那桃山背后的神女祠中的神女,还要美上许多!”
青灵一笑置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说自己生得美,这老板见识着实浅了些,她指了指那白汤,继续追问这桶中之物。
老板方才收了谈性,解释道:“此乃米酒,姑娘若喜欢,不若坐下来尝一碗?”青灵心中一动,道:“甚好。”
她方坐下,老板便打了满满一碗米酒,端在她面前。米酒香气扑鼻,令她沉醉,她拿着勺子,往嘴中一送,一张从天而降的纸,一下子盖在她的面上,她取来一看,只见这竟是一张肖像,上面画着一青年男子,男子带着红冠,面如脂玉,侧边提有一行小字:“青川土地神,护佑众生。速速盖祠,否则有殃。”
品完这米酒之后,青灵揣着这张肖像,往城主府赶的路上,瞧见人群之中,有多人也拿着这肖像,众人议论纷纷,她眉头微蹙,真是奇了怪了,这青川,下起了肖像雨?
府中,季白正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打盹,一本书掉在他躺椅的地上。青灵走得急,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门槛,伴随一阵“啊!”地惊呼声,生生摔了个大跤。
还好季白醒了过来,一把接住了那一篮子鸡蛋,又接过她手中的肖像,说道:“丫头很有闲情逸致,怎的琢磨起画儿了?”
青灵吐了吐嘴里的尘土,一面拍着身上的灰尘,一面说道:“非也非也,此画从天而降,好似,还不止一张。季主可知,这是何人?”
季白食指一点青灵的额头,柔声责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莫要叫我季主,叫我师兄,亦或是季哥哥,亦或是阿白,我都喜欢。”
青灵道:“可是小八,也是这般叫你,雪夫人,也是这般叫你,我若与众不同,才是奇怪呢!”
季白喃喃道:“你这般样子,我倒是宁愿你恢复记忆,好歹能得一声师兄听听。”
“诺?”
青灵道:“季主果然,是很了解我的过去的。可以讲一讲我的过去么?”
季白垂下眼来,沉默许久,对青灵道:“过去,过去你总唤我师兄,是我最信任的人。丫头,咱们就这般下去,可好?”
青灵想着这地住着着实快乐充实,时光过得轻快,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好。
便说道:“嗯,就这般。”
季白嘴角弯起,展开这肖像,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竟是他?天帝竟是让他做了此地土地?”
此时,雪夫人拿着厚厚一叠纸张过来,说道:“季主,城中尽是此人肖像,处处是鼓吹为他建祠立碑之言,实在荒唐。我青川百姓虽然安居乐业,但也并无多得余钱给他糟蹋。季主带着我们,攒钱建城,也不曾受过一个百姓一枚铜钱,他倒好,一来就要这要那,不若我前去将他擒了来,好好揍一顿?”
季白摇了摇头,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将小桃山挪下凡界,帝并未追究,如今派个土地过来镇守,也在情理之中。只要他不犯我们,便由他胡闹去吧。”
雪夫人只得说道:“既如此,便听季主的。”,季白点了点头,转身拉着青灵,说道:“前些日子,你说凡间的纸鸢好看得很,此值三月,春风正盛,不若我们去桃山上放纸鸢如何?”
青灵玩心未泯,说道:“甚好,雪姐姐,左右你也无事,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雪夫人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眼见季白积极地约着青灵,怎么会赶上去做这个大煞风景的人?
正想着如何推辞,季白便语道:
“你雪姐姐今日公务繁忙,可没空顾着我们。”
雪夫人面色一红,忙道:“正是,方才郑老奶奶的猫走失了,我这正要过去呢。”
很快她又冲季白一眨眼:“季主,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季白看了一眼青灵,神色有些慌张,道:“我的事,就不劳烦雪夫人记挂了。”
季白拉着青灵,瞬间来到了小桃山后。
青灵还在想着此前雪夫人所说折花之事,说道:“师兄,方才雪姐姐说你这是要折……什么花?”
季白见这眼前女子,眼眸清澈,不通世故,哑然失笑,说道:
“丫头,你看!”
青灵抬头时,只见头顶有许多翱翔的纸鸢,远处的草地上,多有带着孩童的男男女女,手中攥着线,将那纸鸢放得高高。
“原来这就是纸鸢,实在是别有一番趣味。这趣味,与赶母鸡相比,更有意思。”青灵指着上空一只鹰状的纸鸢,说道。
季白取出准备已久的一只蝴蝶纸鸢,递给青灵,“看看你的能飞多高,如何?”青灵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拿着蝴蝶纸鸢便学着凡人的样子向着坡下跑去。
可惜这蝴蝶还未飞起,便被一只一头栽下的风筝挂住了。
“谁的纸鸢掉了?”青灵朝着人群大声问道,此时正有哭喊之声传来,不远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娃大哭:
“爹爹,你怎么了?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