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要!”
她从未听父王说起过曾有个身在大兖的姑母,又如何能因为一言半语舍弃父王独自偷生。
胡塔王还在轻声细语的安慰女儿,李恒手下的士兵却已按耐不住,胡塔王已然板上钉钉,活捉他大功一件,将军却在磨磨蹭蹭听起他们父女闲话来了。
其中有一个校尉向李恒询问:“将军何故不赶紧动手,看样子他父女二人已无退路,不如赶紧活捉逼问出……”
话未说完便被李恒打断:“住口!本将军在此,哪有你说话的份!”
胡塔王见状停止安慰女儿,朝李恒投去感激的一眼。
他与李恒相互防备斗了数十年,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他帮了自己一把,可相互为敌,他也不愿令他为难,当即把女儿推开。
“李恒,你不必给我留时间看我穷途末路,英雄气短,我此一生殚精竭虑,已无甚未竟之事,只盼你能遵守诺言将我女儿平安送到大兖。若能做到,我这一颗大好头颅送你又何妨!”
“好,”李恒知他是何打算,众多将士在前纵使他有心徇私也无法可施,不如满足老友的最后一个心愿,“来人,将胡塔公主带下,本将军亲自捉拿他,以彰天国盛威。”
“是!”
很快来人将谢闻鹤带了下去,这次胡塔王没有护住她,任由她被人带走。
听见女儿的哭啼,胡塔王忍心不去看她,即使已知是最后一眼。
“老谢,你我在边境线上来来回回打了这么多回,还没好好的亲手交战一次,今日可得好好打一场。”
“好!”
胡塔王欣然允诺,他已无挂碍,可最后一战。
……
“闻鹤……”
“闻鹤……”
有谁在唤她?还有谁能记得她的名字?
谢太后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
“长兄……”
能喊出她名字的,现今也只有谢将离一人而已。
谢将离没有以往在谢太后面前的恭敬拘束,他坐在谢太后床边,握住她的手,像天下任何一个因为妹妹迷茫无措而安慰她莫怕的兄长一般。
“长兄,我梦见在胡塔的日子了……”
“是吗?那你梦见什么了讲与兄长听听,兄长早都忘了胡塔什么样了。”
谢太后断断续续地向谢将离讲述仅存的梦境,“有王庭的花,蝴蝶,还有宫女,她们给我做好看的衣裳,给我捉夏日的蝴蝶,我差点以为我还在胡塔。”
大概人一生的弥留之际,回想起的都是记忆中最美好的场景。谢太后在人生的最后一刻,重新做回了无忧无虑的胡塔小公主,而不是谢太后。
采花扑蝶,嬉笑怒骂,这是独属于十四岁谢闻鹤的旖梦。
谢将离的声音透着哽咽,“要是想继续住在胡塔,那你就睡吧,好好睡一觉,到时间了阿兄喊你。”
“不要,”谢太后喘出一口气,“你们都骗我,父王骗我,先帝骗我,那个小崽子也骗我,我这一辈子总是再为他人做嫁衣。如今就要死了,也不要为了让人安心,陷在一场虚无的旧梦里。”
“林陈叶……”
他的床边坐着谢将离 谢觉跪在踏脚上,谢氏女站在后面,唯有林陈叶离得谢太后好远,隔着人群只能听见她震颤不止的声音。
谢觉把林陈叶拉到床前,“姑母,陛下在这儿,姑母有什么话就说吧。”
“陛下。”
谢太后脸色灰败,五根手指如铁爪一般紧紧握住林陈叶的手腕。
林陈叶看了一眼被她握住的右手,并未抽出,“母后还有何遗愿,大可嘱咐儿臣,儿臣必定遵循。”
谢太后听见她的声音,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林陈叶,我不欠你的。”
“因为你,我舍了我的亲生孩子,我的侄女……”
她说话断断续续,说完这句又开始说别的,“要没我,你早死了,才不会有如今儿女双全,阖家美满。”
“小崽子,和你父皇一样翻脸不认人。”
小崽子……
谢太后曾这样叫过他的,他还记得,在他十四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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