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檗禅师,出身名门望族,年少时曾执着于报灭门之仇,后来竟爱上了仇人的女儿,因无法下手而深感自责,最终选择跳入深涧。幸运的是,他并未因此丧命,反而因此契机出家,寻求离苦得乐的法门。
钱塘司勋郎中罗隐,虽多次参加科举考试,但始终未能上榜。尽管屡败屡战,最终还是未能如愿,史称“十上不第”,因此改名为隐。晚年时,虽受杭州刺史器重,做了几年官,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仕途,毅然决然地出家修行。
而我,温庭筠,一生总是陷入不应有的情感纠葛,或被不应爱之人所爱。尽管在诗书方面小有名气,但始终未能取得显着的成就,一生过得浑浑噩噩。当鱼幼薇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我彻底看透了红尘,于是追随两位故友黄檗和罗隐,一同隐居在池州九华山修行悟道。
我们三人,都是历经人生苦难之人。
黄檗禅师承受着怨憎之苦。他爱恨交织,徘徊在仇恨与爱情之间,难以自拔。他知道,如果杀了爱人的全家,爱人也会随之死去;而如果爱上仇人之子,那么世仇将无法报。有些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背负着罪孽,无法选择。被灭门的人要承受报仇之苦,而杀人者的后人也要背负着被杀者的仇恨。冤冤相报,何时是个尽头?
罗隐则是求而不得。天下熙熙攘攘,人们各有所求,但往往求而不得。人的一生常常因为追求而忽略了身边最值得珍惜的人和事。到头来,一场空梦,除了自己追求的目标外,什么也没有留下。人们往往执着于自己的执念,这种执念带来的痛苦就像梦中的人,总以为自己清醒,却不知自己仍在梦中,不愿醒来。
而我,则深受爱别离之苦。人生本就充满了悲欢离合,聚少离多。我们会离开儿时的玩伴,父母会离开我们,我们也会离开子女。这些都是人生注定的命运。有爱就有恨,有喜就有悲。但又有多少人能够看开这一切,真正放下呢?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如同恨一个不该恨的人。人世间,有了礼,有了信,也就有了不可为的痛苦。我们被这些人类自己制定的文明枷锁所束缚,生生世世在轮回中挣扎。
我们三人互为知己,又同受世间之苦,于是选择隐居山林,相伴到老。
黄檗禅师早年便出家修行,受高人指点,参悟佛法,修为深厚。罗隐则深入研究黄老之术,在炼丹化气方面颇有心得。我们三人常常一起讨论儒释道的思想以及治世的方略,直至深夜,那段时光对我们来说是无比快乐的。
然而,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虽然我们各自钻研黄老之术,又参悟佛法,但从未想过求取神通。然而,没想到这世间真的会有神迹出现。
如果以当时的认知来看,那或许真的可以称之为神迹。直到今天,我仍然无法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也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人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天佑四年,大唐灭亡。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奇异的事情——天降异象。
那天清晨,我们三人像往常一样在玄牝洞中打坐。这个玄牝洞是黄檗发现的,罗隐为它起了名字,灵感来源于《道德经》中的“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那天,我们已进入了金华大凝的境界,返观内视,神息抱一,杂念不生。识神退位,元神初醒,意识漂浮在杳杳冥冥之境里,忘却了自身的存在,这便是道家所谓的坐忘。
突然,一阵剧烈而刺眼的白光袭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山洞中,仿佛天崩地裂一般。过了许久,我们才猛然清醒过来,竟然看到了自己肉身静坐的样子。这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场景,但黄檗禅师曾经提起过。我们竟然在这一刻,看到了自己的肉身。
难道这就是道家所说的出阳神吗?我们三人真的白日飞升了?
我们三人在半空中漂浮,诧异地相互对望着,嘴上都说着什么,但我们彼此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那时,我想或许我们已经成为了灵体,所以无法在空气中传播声音了。
突然,整个山洞的空间开始晃动起来,碎石和尘土如雨点般下落。虽然这些塌方的石头都穿过了我们的灵体,但是下面的肉体却岌岌可危。
刚想到这里,只见落石越来越多。整个空间又陷入了一片漆黑,最后连任何声音也都听不到了,我们也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大概已是深夜,因为外面的天空上已经挂满了星星,周围是一片漆黑的灌木丛。这些灌木东倒西歪,应该是白天的地震造成的。再往后山望去,又是一片漆黑,但是漆黑中又有点点火星闪烁。
这里像是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山林火灾,几乎烧毁了整个山体的所有角落。我身边没有一个人,黄檗、罗隐都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我的身体似乎不像之前那样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了,我可以双脚踏实地踩在土地上。
我凭着感觉,摸索着下山的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看到了令人惊奇的一幕!后山竟然出现了一个天坑,这天坑大约有一个村子那么大!周围的植物和山石全部消失了。
我曾在古代文献中看过这种现象,古人称之为“天火”。这种天火极为罕见,百年难遇。古书上说,有时天火会一片一片地从空中坠下,有时会是一个巨大的火球。天火威力惊人,能导致一个村子或城池突然消失,而天火坠落的地方就会形成一个大坑。大坑的周边事物也会被摧毁或烧尽。
但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寻找自己的肉体,因为我发现自己仍然可以穿过草木和石墙。而且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我从来没有感觉清晨的空气是如此的寒冷,我急需一缕阳光的温暖。不然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魂飞魄散。可是我又一想,如果我现在是鬼魂,那么太阳出来,我是不是也会死呢?
其实我并不怕死,但是我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尤其是我还有两位至交下落不明,所以我无法轻易地放弃自己。
天空的尽头慢慢呈现出鱼肚白,青色的氤氲逐渐被白色渲染。我无可奈何地望着天空,等待最后那一刹那的日出,或许那将是我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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