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韩延钊慌慌张张回到洛阳附近,青锋门与龙门帮的争斗早已结束。
暮时,韩延钊再次回到洛河边上那个山坳里,静静等待着,他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相信汤铣。
汤铣果然来了。
“汤先生……”韩延钊低头拱手做礼。
“失败了?”
唐桡眯着三角眼,似乎猜到了这一切。
韩延钊头更低了:“我师兄死在董昭手里,江淮三帮被他拉拢,结了盟约,以后互不相犯,三帮的人都在打探我的下落,我已无处可去,只得来找先生了。”
唐桡闻言,轻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去吧,你师兄没了,你好好活下去,给你们宗门留点血脉。”
韩延钊惊愕的抬起头,这是汤铣能说出来的话?
唐桡自胸口掏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笑了一下:“吃下这粒解药,你的毒自会全解,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天下那么大,你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便是。”
韩延钊将信将疑接过小瓶子,晃了晃,里边果然有一粒丹药,他打开来,倒出丹药,毫不迟疑就往嘴里一放,吞了下去。
唐桡笑了笑,转身就准备离开,没走几步,韩延钊忽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他死死盯着唐桡,怒道:“汤铣,你居然想杀我灭口?”
唐桡回头,笑了笑:“你都已经没用了,还留着干什么呢?”
韩延钊闻言如坠深渊,他吞下的不是解药,而是另一颗毒药,这汤铣居然歹毒到了这种地步!这时他才明白,什么叫与虎谋皮!有些选择做了之后,命运便已注定,区别只在于这结果到来的早晚罢了。
“我杀了你!”韩延钊大怒,拔出刀,一刀朝唐桡劈去!
唐桡冷笑,轻易避开,韩延钊连攻十余招,招招未命中,腹部的疼痛让他刀法散乱,手都聚不起力气来,他望着唐桡,眼中喷火,强行提了一口气,猛地一刀劈下!
“哼!”唐桡冷哼一声,抬起左手,轻而易举的捏住了韩延钊的刀,“乒”的一下捏的粉碎,随后一冲上前,一掌打在韩延钊胸口!
“砰!”韩延钊被这一掌打的倒飞出去,猛喷了一口血,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唐桡走到韩延钊身前,还是露出一张笑脸:“你这辈子没投个好胎,下辈子再试试吧!”
“你……你……”韩延钊咬牙,但是他早已失去了反抗能力……
“哦,对了,我不叫汤铣,我叫唐桡,阳宗三长老墨鸮唐桡,去了阎王爷那里记得报我名号,他会好好关照你的……桀桀桀桀桀……”
唐桡的阴笑声令韩延钊浑身每根寒毛都颤抖起来,鲜血涌上咽喉,他已说不出话,眼中满是恐惧,他只能无可奈何的迎接他早已注定的命运……
“砰!”唐桡一脚踏下,直接踩在了韩延钊的脸上,而后第二脚第三脚接踵而至,直至将韩延钊踩到断气,将那好大头颅踩了个稀烂,踩进土里,他才停了下来。
他捂住胸口,那里被汪澄打中的地方暗伤还在,他咳嗽了几声后,一把拽起韩延钊一条腿,拖到河边的一个坑里,然后捡起大石头就往里头扔,很快,洛河边上就多了一座坟。
“老子也太厚道了,居然给你立坟,你下去可得感谢我啊,是不是?”唐桡自顾自说道。
唐桡说完朝那坟狠狠吐了口唾沫,然后潇洒转身离去!杀个人而已,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当夜,唐桡又回到了金鲤堂,还是那个小厮,还站在了龙颉面前。
龙颉根本不想跟他说话,但也不想得罪他。
“老九,听说你们差点被青锋门给灭了啊?桀桀桀……”唐桡阴森的笑了起来,而后肆无忌惮的坐在了龙颉边上,翘起二郎腿,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龙颉。
“三哥,你也该玩够了吧?”龙颉反问道。
“够?伊宁没死,怎么会够呢?不过,按理说大哥不该这么怂的啊……”唐桡起了疑惑。
“大哥根本没有内力,他差点被那女人一掌打死!”龙颉脸色发青道。
“差点吗?”唐桡更感兴趣了,“如果大哥真不会武功,那个女人只要半成的功力,就足以一掌把大哥打死,居然还差点?老九,你看不出来吗?”
看着唐桡那眯起的三角眼,龙颉大怒:“唐桡,你还想怎么样?这次是那个女人没有动杀心,我们龙门帮这才免遭灭门之祸,若是她动了杀心,我龙门帮总坛早就覆灭了!”
“没动杀心?”唐桡更疑惑了。
“不错,我们一个人都没死,就连手下那些喽啰,都是被刀背打伤的,也一个没死。”龙颉叹了口气。
“好仁义啊,这个女人还真是做人留一线啊!”唐桡不由的感慨了起来。
“三哥,你赶紧离开吧,跑到外边躲起来,了此余生,不要再生事了!”龙颉试图劝说唐桡。
“了此余生?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天真啊,我的九弟!”唐桡仿佛看傻子一般看着龙颉,这让龙颉不知所措。
“你真以为那个女人这么好对付?就算我不要她的命,她可时时刻刻都想要我的命呢!我们阳宗,跟青锋门,永远都不可能和解!直到其中一方死绝为止!”唐桡直勾勾的看着龙颉说道。
龙颉被震的全身发麻,这种根植到骨子里的仇恨,长在这个阴狠毒辣的人身上,天然就让人恐惧。
良久后,唐桡长舒一口气,扔下一个小瓶子,说道:“解药在这里头,自己拿去抹在手上,抹三天就好了。老九,记住我说的话,若是你事后把我供出来,三哥想让你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就能让你死。”
唐桡说的很平静,龙颉只得点头,唐桡不再啰嗦,很快消失了。
龙颉盯着桌子上那个小小的瓶子久久不语。
翌日,唐桡绕开龙门帮的眼线,出现在王屋山下的小院里,再次见到了辜仲元。
还是坐在之前那小屋里的太师椅上,辜仲元依然冷着个脸,看着唐桡。
唐桡自怀里拿出那张画,那张他随手从街头撕下来的画,往桌上一放,笑道:“大哥,这你干的吧?”
辜仲元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唐桡自顾自拿起那张画,盯着画上人,“噗嗤”笑了出来,指着画上那双眼睛,笑的打跌,捂着肚子道:“大哥啊,你果然还是有情有义的,故意把我的眼睛画反了,哈哈哈哈!”
“你杀汪澄为何选在洛阳城?为何不选在他去青莲山的路上?你为何要将骁儿搭进去!你想报复我们吗?”辜仲元终于将不满宣泄了出来。
“大哥啊,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把杀于小津的事栽到兄弟头上,兄弟也很难受啊。”唐桡一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辜仲元一拍桌子,怒道:“若不是那个魔女心存善念,放了我们一马,你回来看到的只怕是一地尸体了,怎么,就这样,你唐桡还不满意?”
“哈哈哈哈,大哥,我以为你至少能跟她打个不相上下,谁知道你装怂啊?还装的这么彻底,这你让我如何预料?”唐桡一脸无辜道。
“哼,要不是老夫冲关出了岔子……也不会是这般结果,这等耻辱,老夫日后一定要讨回来!”辜仲元胸膛起伏,吐着大气,一脸愤懑。
“哟,大哥还会走岔了气啊?呵呵呵呵,大哥,我这有养生丹,你要不要拿去养养身子?”唐桡肆无忌惮笑道。
“好啦,闲聊到此为止,你接下来该怎么办?”辜仲元不想再去看唐桡那恶心的眼睛,恶心的脸。
“我?我自然是回朝廷,当我的官了,等他们扑空一场,我再出手,一击致命!”唐桡道。
“好,大哥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去吧。”辜仲元眼带深意的看了唐桡一眼。
唐桡会意,转身就走,不料刚走没几步,一阵风自后面袭来,他来不及反应,一只强壮的手掌就搭住了他的肩膀,他眉头一皱,一挣扎,没挣扎脱,这才脸色一变。
“老三啊,以后耍阴谋呢就不要害自己人了,否则,你可没有什么好下场!”辜仲元冷冰冰道。
“怎么会呢?大哥,你可是了解我的……”唐桡干笑道。
“我当然了解!如果我们都死了,你会在我的坟前痛哭流涕,大喊为我报仇,然后一转身再次躲起来,享受你的荣华富贵。等到敌人们找不到你了,你再探出头来看看风景,再次跑到我坟前,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再次缩回你的龟壳里,是不是?”辜仲元冷冷道。
肩膀上的剧痛不断传进唐桡的脑子里,他连忙赔笑道:“大哥,你不能把我想成这种人啊……”
“呵呵呵呵,唐桡,你,现在,给我跑去你的朝廷,给我想办法,先端掉青莲山,那两个臭道士的余孽不除,我心难安!”
“大哥,这?”
“你若是不答应,我立刻把你的真容交给龙骁,到时候,你就永远戴着面具生活吧!不过,你能不能活着躲过那个女人跟她手下人的追杀,那我就不知道了!”辜仲元阴狠的说道。
唐桡闻言,狠狠一咬牙,说道:“好!”
“待我神功大成,大哥自会除去青锋门余孽,你这阵子,先吃点苦吧!”辜仲元冷冷道,他说完阴阴一笑,这笑容入了唐桡的耳朵,让唐桡心都在打颤。
大哥到底是大哥,能屈能伸,能容能忍,能屈能伸……
而拿到解药的龙颉,在用银针试了一下唐桡给的解药有没有毒之后,又叫来下人抹了抹手,看见没异常之后这才褪下手套,拿起药膏就开始抹手指,药膏很清凉,抹下去后,手指上的痛痒感很快就消失了,他很开心。
龙颉开心的瞟了一眼那双手套,对下人道:“把这手套拿去烧了!”
“是。”下人拿起手套就走了。
然而,出事了。
这个下人并未烧掉手套,反而兴奋的拿起手套戴了起来,这牛皮手套暖和的很,他想留着给自己,他一个穷苦出身的下人,哪里见过这等好东西呢?
下人很开心,戴着手套手舞足蹈,直到管事的喊他做事,他才褪下手套,跑去洗菜,可当他的手沾水的时候,他一双手忽然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他大喊大叫着,打翻了菜筐,踢翻了水盆,两只手拼命的互相挠了起来,直挠的鲜血淋漓……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此事惊动了龙骁,龙骁连忙走来,上前一把将人打晕,那下人这才消停了下来,龙骁看着下人那鲜血淋漓的手,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余小哥他也没碰什么东西啊……”一个下人战战兢兢说道。
“碰了,对了,他说今天老爷给了他一双手套,我看见他戴着手套来的!”管事说道。
“手套?老爷给的?”龙骁大为疑惑,命人去搜,很快,从那姓余的下人房内搜出了那双牛皮手套。
龙骁拿着那双手套,这手套他见过,这不是龙颉一直戴的那双吗?难道说?
龙骁将一碗水倒进手套内,晃了几晃,然后将水倒出,装满一碗,拿给一旁的罗震,说道:“找条狗来,喂下去!”
罗震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端着那碗水,很快就灌进了下人牵过来的狗嘴里。水刚灌下去不久,那狗便立时躺在地上翻滚了起来,很快便口吐白沫,僵直死在庭院之中!
“有毒!”罗震大惊失色。
龙骁的脸沉了下来,这双手套里边有毒,而他爹戴了这么久,最近也不跟他同桌吃饭了,他这些天见到龙颉,这双手套都在手上,龙颉没有出事。而这个姓余的下人是戴了手套之后,再脱下来沾了水,就痛成了这个样子,那条狗更是喝了水就一命呜呼了。
显然,龙颉有事瞒着他!
龙骁沉着脸,大步走向了龙颉所在的阁楼。
龙颉此时还不知道他的下人中毒之事,正打量着好久没见过光的手,哎,自由的感觉真好啊……
“爹,今天怎么不戴手套了?”龙骁开门见山道。
“天气暖和了,不用戴了啊。”龙颉回答道。
龙骁见龙颉不讲真话,立时大怒:“爹,你我是父子,你事到如今还要瞒着我吗?”
“骁儿,你怎么了?”龙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龙骁自后背拿出一只手套,说道:“这里边有剧毒,余小哥戴了你的手套后,沾了水,一双手奇痛难忍,手都抓烂了!我在手套里灌上水,拿水喂狗,狗当场就死了!”
“什么!我不是让他拿去烧了吗?”龙颉大惊失色!
“爹,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龙骁终于吼了出来,“能下这种毒的,只有唐桡一人!你戴手套戴了这么久,你们中间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事?他人在哪里,在哪里?”
眼看瞒不住了,龙颉只好一五一十的将唐桡供了出来,但将关于唐桡怀疑辜仲元的话给隐瞒了。
龙骁听完勃然大怒,一掌将桌子拍的粉碎,怒道:“我满洛阳找这个贼子,结果他躲在了你屋里?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啊!你担心你的安危,甚至我们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你也不敢出卖他,爹,你太让我失望了!”
龙颉不敢应声。
龙骁逼问道:“他在哪里?”
龙颉低头道:“他走了,他给我留下解药就走了……”
“去了哪里?”
龙颉低声道:“他怎么会告诉我去向……”
龙骁差点被这两句话气个半死,怒吼道:“父亲,你太让我失望了!”
龙骁气的拂袖而去!
龙颉长叹一口气,他不知道的是,父子俩自此之后,便开始离心了……
颍县叶府。
叶空跟叶眠棉正站在白梨床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正在给白梨把脉,这个老大夫正是叶空当日在终南山上所说的那个英雄,名叫胡远。老大夫把完脉后,摇了摇头,把白梨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胡爷爷,怎么样?”叶眠棉急切问道。
胡远开口道:“得让她先醒来,吃点东西,不然只会越来越虚弱。”
“那怎么让她醒来呢?”叶空问道。
“自然是施针了,只是……”老大夫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
“只是人醒来之后,会更加痛苦,要看她熬不熬的住了……”胡远沉吟道。
“这……”叶空沉默了,叶眠棉看向她眉头紧锁的老爹,也茫然起来。这时一边的林萍道:“白姐姐一定熬的住的,我相信她,她一定会等到昭哥回来的。”
“姑娘,你是?”胡远问道。
“我也算是白姐姐的家人。”林萍平静道。
“好,既然姑娘拍板了,那老夫就准备施针了。”胡远下定决心道。
“好。”林萍平静回答道。
老大夫忙碌了很久,在白梨后背扎了整整一十八根针,之后又用火罐拔了好几次,再给白梨服下一碗热汤药,直到夜里子时,白梨终于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白梨虚弱至极,叶眠棉赶紧吩咐丫鬟们给她喂粥。
白梨打量着周围,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叶眠棉走来答道。
“叶……叶姑娘?”白梨很诧异,怎么就到了别人家里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雨中。
“董夫人你先别说话,把粥喝下去,你太虚弱了。”一旁的丫鬟说道。
白梨很听话,被另一个丫鬟扶着坐了起来,就开始吃粥。
叶眠棉盯着白梨,缓缓开口:“左封显被董昭宰了,你中了左封显的青冥掌,昏迷不醒。青冥掌有阴毒,董昭去找帮你解毒的人去了。”
叶眠棉没有半句废话,白梨怔了一怔。
然而,吃粥吃到一半的白梨忽然脸色一黯,身子往床边一倾,朝着地上就吐了起来,不仅把粥吐个干干净净,还吐了一滩黑血,丫鬟们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快去喊胡爷爷!”叶眠棉大喊道。
胡远住在叶府,很快就被叫了过来,待他过来时,白梨已经捂着胸口痛的在床上挣扎,好似被人扼住咽喉,无法呼吸了一般。
“快,摁住她!”
两个丫鬟哪里摁得住一流高手的白梨,很快被白梨大力甩开,叶眠棉见状撸起袖子,一冲上去,死死摁住了白梨的双手,直接骑在她身上,双眼狠狠盯着白梨!
“给我听好了!你这婆娘,你给我按时吃东西,按时睡觉,按时喝药,不管你多痛苦都给我忍着,等到董昭回来,明白吗?”
“你……你放开我……”白梨想挣脱,但此刻她很虚弱,根本不是叶眠棉的对手。
谁料叶眠棉一把将白梨翻个身,一巴掌狠狠打在她屁股上!
“啪!”
叶眠棉厉声道:“给本小姐乖乖听话,明白吗?”
白梨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注意力转移,似乎身上的疼痛好了不少,而周围的丫鬟跟胡远目瞪口呆,叶大小姐这么虎的吗?居然直接打人屁股……
这一巴掌多少带了点私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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