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京城,银装素裹。
当天晚上,苏博登门,他带了一个随从,披了一件黑色大氅,顶着寒风,进了闲园。及至内厅,小兰备好火盆,茶水,点心,招待这位贵客。苏博看着小兰微微颔首,说道:“蕙兰真是聪明又乖巧。”
小兰盈盈一礼,说道:“苏大人过奖了。”
苏博笑笑,说道:“叫我伯伯。”
小兰淡淡一笑“是,苏伯伯。”
苏博的手放在炭盆上,缓缓转动着,烤着火,伊宁坐在他边上不作声。
苏博转动着手掌,淡然的烤着火,轻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苏骅那孩子……他不知道你的苦。”
伊宁道:“不苦。”
苏博叹道:“不苦?你十岁父母双亡,不苦?京城数载,不是练武就是练字,不苦?到了江湖上,历经无数厮杀,有几次差点没命,不苦?兄嫂离去,无依无靠,不苦?寻人十年,杳无音讯,不苦?”
见伊宁沉默不语。苏博长叹一口气,说道:“什么时候出门?”
伊宁撇头看向一边:“过完年吧。”
苏博道:“去云中?”
伊宁点头:“是。”
苏博点点头,又长叹一声,似有说不尽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伊宁道:“苏骅很好。”
苏博嗯了一声,有些疑惑的味道。
伊宁道:“替我解围。”
苏博笑了笑,这孩子太聪明了,他有些复杂的看着伊宁,不禁想,她要是我女儿或者儿媳,该有多好……苏博并没说出来,他说了另外一件事。
“鞑靼使团这两日就进京了,说是要商议边关开榷场之事。”
伊宁问道:“冬天还来?”草原上的人一般都是春夏来使团,秋冬来打劫的,冬天来使团,怕不是有更大的阴谋?
苏博叹气:“今年不是个好年岁,处处灾情,你从江北那边过,一路走来也应该知道,赈灾有多难,老百姓有多难,处处流民,遍地饿殍……”
伊宁道:“是很难。”
苏博又道:“鞑子也不好过,暴雪,风沙,草原上一样遍地尸骨,急着开榷场,定是想开春就换粮食救急。”苏博声音变得低沉:“还有刺探虚实。”
伊宁问道:“领头是谁?”
苏博道:“小王子木罕,还有个叫塔勒的万夫长,以及一干谈判的文臣。”
“昝敏呢?”
苏博摇头:“不知。”
伊宁道:“最好别来。”
苏博笑道:“你又想打架?”
“不想,太累。”
苏博笑笑:“你还知道累啊,你这次回来,名满天下了……京城想讨好,巴结你的人,不知凡几,据说很多人都想拜你为师呢。”而后他声音再次一沉,“树大招风啊……你还是低调点,少出门,或者出门就去西山寺玩玩吧,过完这个年再说。”
伊宁点了下头。
苏博沉默一会,又说道:“你那个师弟,怎么回事?”
伊宁吁口气,说道:“嫂嫂收的……”
苏博道:“为什么最近才来京城?”
伊宁道:“丢钟离观。”
苏博等她下一句。
“丢了十年。”
“然后你在江北路过钟离观,就将他带了回来?”
伊宁道:“是。”
苏博脸色一黯:“钟离观说没就没了,彭渐我还见过呢……真是世事难料,你明年要带他走吗?”
伊宁道:“他留下吧。”
苏博道:“也好,闲园这么大,多个人也好些……”
两人不觉聊到了深夜,苏博终是离去,临走前,他说道:“年前别闯祸了啊。”
伊宁笼了笼鬓边青丝,说道:“晓得了。”
果然,一天后,鞑子进京了,伊宁没出门去看,董昭只知道埋头练功,是小兰回来告诉他们的,鞑子使团在大街上,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兽皮甲,狐狸帽,一路对人斜视,尽显嚣张之势。
小兰言语中尽是恨意,董昭不解,问道:“鞑子是来要求互市的吧,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小兰恨道:“反正统统都该死!”
董昭讶异:“这么可恨吗?”董昭是南方人,对于这些并不了解。
小兰愤愤道:“你知道什么叫打草谷吗?你知道他们的骑兵多可恨吗?你知道他们杀了我们多少汉人吗?你什么都不懂!”说罢一跺脚跑了。
董昭从未见过小兰做出这般姿态,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哪里懂?
伊宁说:“她哥没了。”
董昭桃花眼睁大了一圈,惊道:“鞑子干的?”
伊宁道:“是。”
董昭瞳孔一缩:“有朝一日,我也要杀他几个鞑子,替小兰出气!”
“练功吧。”
三日后,顾章和高舒平来闲园,说起鞑子的事,顾章和也愤愤道:“鞑子今年是看我朝大灾,前来刺探虚实的,他们那个第一勇士塔勒,竟然在朝堂上叫嚣要挑战我们的勇士。”
“后来如何?”董昭问。
高舒平摇头:“朝廷输了啊……”
“打一个鞑子都能输?”董昭大为不解,“朝廷不应该是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吗?难道京城武功高的就这些人?”
顾章和道:“朝廷当然是人才济济,但这个塔勒,今年才二十五岁,他们要求年轻一辈的人挑战,内廷高手里,年轻一点的高手,也就左封显,韩延钊,裴如炬强些。但,左封显不在京城,韩延钊,裴如炬又受了重伤……所以就挑了二十八岁的殿前守备官虞韬出战。虞韬本来也不差,但那个鞑子,天生神力,打小师从名师,练就一身横练功夫,甚是了得,虞韬与他鏖战百来招,力气不加,输了……”
高舒平叹气:“朝廷颜面丧尽啊……”
顾章和转头看向伊宁:“估计啊,有人又会想起宁姐了。”
董昭道:“我师姐在朝廷并无职位,难道朝廷会下诏让师姐去挑战那鞑子不成?”
这时,华卿也来了,他一来就笑着说道:“阿宁啊,这内廷怪到你头上了,说怪你把那两个废物,打成了重伤,害的朝廷丢了颜面。”
高舒平道:“明面上是不会这么说的,暗地里肯定记恨起了。”
这时,小王爷朱枫又跑过来了,他直接进门,看见众人坐在前院亭子里,便喊道:“宁姐,今日早朝,听我父王说姓许的在皇帝面前提起你了。”
华卿道:“许右卿?”
朱枫点头:“是的,他说今有罕世高手在京,连败内廷两大高手,而且年纪还不大,若是此人为我朝廷所用,何愁那鞑靼第一勇士不败?”闻得此言,高舒平,顾章和心里咯噔一下,还是被有心人惦记上了。
华卿道:“今年秋,朝廷才发了阿宁的海捕文书,后来被苏大人插手撤销,如今又想让阿宁为国出力退蛮夷,呵呵……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伊宁道:“无所谓。”
董昭对于伊宁的处变不惊已经习惯了:“师姐,你不担心皇帝下诏啊?”
伊宁道:“不担心。”
朱枫道:“那姓许的言语还直指苏大人,他说苏大人与你有旧。”
伊宁挑眉:“后来呢?”
朱枫道:“后来,皇上把苏大人单独叫去御书房了,到现在好像还没看见苏大人出宫。”
众人闻言,神色复杂,被许右卿惦记也就罢了,这是要连皇帝都惦记她么?
这时,贾和也来了,他一进门就骂道:“妈的,晦气。”
华卿撇头:“贾胖子你骂什么呢?”
贾和道:“不是骂你,我过来的路上,看见两个鞑子进了杏春坊,他妈的,去狎妓!”伊宁听到这握了下拳头,董昭一眼瞄到,他没问。
华卿道:“纵使是青楼女子,那也是我们汉人,怎么能让他们去践踏?”
贾和道:“就是啊,所以说晦气吗,又没人去管。”
这时,又有人来了,是李麻子,李麻子进来就说道:“诶,你们都在啊,我刚刚在来的路上看到小兰一脸怒气出门去了,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她还换了身行头。”
伊宁一惊,说道:“坏了!”
她一跃而起,早落在门口,一闪身,人追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华卿道:“愣着干嘛?我们追啊!”
贾和恍然大悟,说道:“定是去了杏春坊!小兰姑娘跟鞑子有血海深仇!”一行人立马追了出去。
伊宁没有在街上走,她直接足踏屋脊,脚点瓦片,一路用轻功掠过,跑过了半个城西,正巧在杏春坊那门牌下看到一个躲在角落里的俏丽身影,不是小兰是谁?
伊宁落在她身边,小兰大惊,说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伊宁打量她上下,说道:“想杀鞑子?”
小兰低头:“你都知道了?”
伊宁道:“猜到了。”
小兰一脸怒色:“鞑子都跑来京城祸害人了,青楼女子也是人啊,姐姐,我要杀了他们!”
伊宁道:“你别惹事。”
小兰脸色愤然,眼角滴泪道:“我当初亲眼看着我哥被鞑子害死,姐姐被鞑子掳走,我一定要杀!”她无比坚决。
伊宁沉默了一会,看着这个冲动的二十岁小姑娘,说道:“我来。”
小兰眼泪滚滚而下,说道:“姐姐,我不能让你背这个锅,万一出了事,我没什么可怕的,我不想牵连你……”
伊宁道:“我是你姐。”
小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伊宁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在这等着。”
伊宁朝杏春坊内走去,杏春坊是一条街,一条青楼街,两个鞑子也不知道藏在哪座楼里。伊宁正走着,一个捕快撞来,看见她后,扑的跪地喊道:“师傅!还好在这看见了你了!”
伊宁认出了这个捕快,正是当初要拜师的那四个之一,小捕快姓邵,叫邵春。
伊宁疑惑道:“怎么了?”
邵春道:“出事了,两个鞑子在杏香楼,弄死了一个妓女,楼里有人报案了,这府尹让我们出来查看,我们不好搞啊,那鞑子是鞑靼王子身边的护卫……”
伊宁听的怒气上来,说道:“带路。”
邵春抬头问道:“师傅,看您这脸色,您不会要杀人吧?”
伊宁没去看他:“看了再说。”
在邵春的带领下,伊宁朝杏香楼走去。此时,在门牌下的小兰看到了急忙赶过来的董昭他们几个,董昭关切道:“小兰你没事吧?”
小兰不说话,贾和道:“阿宁呢?”
小兰还是不说话。
华卿道:“看来是阿宁让她在这等她,她自去杀鞑子。”
贾和道:“那不是让阿宁吃官司吗?杀了异国使团的人,那朝廷的人能放过她?”
华卿道:“谁拦得住她?”
高舒平道:“相信宁姐,她有分寸的。”
杏香楼一楼厅内,中间放着一具女尸,用白布盖起,四周围了一圈的人,有瑟瑟发抖的青楼女子,故作镇定的老鸨,惊恐的看客,还有几个不知所措的捕快。
两个皮裘貂帽的鞑子,身材高大,四肢健壮,一个鞑子轻蔑一笑,面朝那几个捕快,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一个妓女,死了又怎样?”他随手掏出一锭金子,扔在那女尸的裹尸布上。
另一个道:“妓女你们按钱算的,这金子赎身都够了吧。”捕快难以抉择,老鸨不敢作声,围观的人不敢开口。两个鞑子见状咧嘴大笑不止,心中不由鄙夷,这汉人真是软弱,比武打不过,死了人都不敢出声。
忽然,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不够。”
邵春陪伊宁走了进来,人群听到声音如潮水般分开,有人认得她,这个在西山寺前暴打内廷高手的女子。伊宁走到厅中,看着那两个满脸络腮胡黑皮肤的鞑子,一脸清寒。那两个鞑子打量着伊宁,见她穿戴不是富贵之身,便生轻蔑之意,其中一个道:“呵,一个女人?你谁啊?你敢插手吗?”
另一个鞑子高声道:“你们这些软弱的汉人,不会想杀了我们吧,老子可是木罕小王子的贴身护卫,动了我,你们脱不了身!”
伊宁一脸冰寒:“昝敏来没?”
两个鞑子齐齐变色,问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家太师名号?”
伊宁眉毛一挑:“没来啊?”
然后她眼睛漠然看向这两个鞑子,如同看死人一般,继续说道:“草原野狗……”
一个鞑子听她这么骂,脸色腾的大变,拔出腰间的弯刀,一刀砍来!
邵春大喊:“师傅小心!”
话未完,伊宁侧身闪开,手一翻,拿住那鞑子手腕,一扭,鞑子吃痛嚎叫起来,伊宁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喝一声,两手一发力,“刺啦”的一声,鲜血喷涌,那鞑子握刀的那只手竟被她活生生撕了下来!
“啊啊啊!!!”
那鞑子倒地痛嚎不止,翻爬打滚,血流了一地。
围观的人大惊后退,谁见过徒手直接扯断手臂的血腥场面?不少围观的青楼女子惊惧的大声尖叫,另一个鞑子瞬间变成了呆鹅,之前的倨傲变成了惊恐,身子居然开始抖,颤声问道:“你……你什么人?我们可是鞑靼使团的,你要让两国刀兵相见吗?”
伊宁脸色冰冷:“那又如何?”
邵春眼见满地血,那断臂的鞑子还在打滚,这么血腥,他也发憷,这事该怎么善终啊?
伊宁对剩下那鞑子道:“拔刀啊!”
那鞑子战战兢兢,手抖不已。伊宁直接走过去,那鞑子就开始后退,伊宁轻哼:“懦夫!”
她直接暴起,一手迅速抓起那鞑子的右手,一手呈刀状,刀锋掌一掌劈下!只听“噗”一声,血花飞溅,那鞑子的右手被她一掌切了下来!
“啊啊啊啊……”那个鞑子也开始满地痛的打滚,两人的血,染红了那女尸的裹尸布。周围的看客里大部分女的早就跑了,有些胆大的还在看,倒是男人们,一个个不闲事大的在喝彩……
邵春懵了,这可怎么搞?
只见伊宁上前,一手抓着一个鞑子左手,就往门口拖,两个鞑子哀嚎不已,一路拖,一路血,伊宁走的快,杏春坊那条路,被两个鞑子的鲜血画出两道长长的痕迹。后边看客胆大的一路跟来,这种场面,京城何时见到过?这不比才子们斗诗,花魁们争艳刺激的多?
在门牌下等待的几个人,看着伊宁直接拖死狗一般把两个鞑子拖出来,都震的不轻。眼看两个鞑子已是奄奄一息,贾和问高舒平道:“这就是你说的有分寸?”
高舒平被问住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伊宁将两个断臂的鞑子扔在门牌下,小兰泪眼汪汪,捂住了嘴。邵春跟在屁股后边,一脸不知所措。
“锵”伊宁一把拔出了邵春的腰刀,邵春大惊,伊宁刀一挥,“噗噗”两颗人头落地,然后她把刀往邵春刀鞘一插,就准备走人。
邵春急忙拉住她衣袖,惊恐问道:“师傅,你走了我怎么办?”
伊宁回头,突然一拳打在邵春眼眶上,邵春吃痛喊了起来,捂着眼睛道:“师傅为什么打我?”
伊宁手一指地上一个死了的鞑子,说道:“他打的。”
邵春后边跟着几个其他的捕快,伊宁眼睛望去,那几个捕快恍然大悟,说道:“对对对,就是那鞑子打的邵哥。”周围的看客也道:“对对对,就是鞑子打的邵捕快……”
华卿凑到邵春耳旁,言语几句,邵春听得表情一愣一愣,等他回过神来,伊宁一行人已经扬长而去。
这事捅破了天!
当天下午,鞑靼王子木罕就进宫见皇帝,要求交出杀人凶手,皇帝问许右卿,许右卿沉吟不语,无法抉择,问苏博,苏博让皇帝招来京城府尹问明情况,然后就是府尹找捕头,捕头找捕快,最后只找到了邵春身上。
皇宫,太极殿内,面容俊秀而略显清瘦的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御台龙椅上,下面左边站着苏博,许右卿,鸿胪寺卿,京都府尹等人,下面右边则是鞑靼王子木罕以及第一勇士塔勒还有两个文官。
皇帝当着木罕的面问道:“邵捕快,你说说吧。”说罢他手轻轻拍了拍龙椅扶手,一脸云淡风轻。
邵春战战兢兢,说道:“启禀圣上,是鞑靼的两个军官上午去杏春坊狎妓,弄死了一个妓女,府尹大人召小的一干人去查明情况,那两人极其傲慢,说我们汉人怎么怎么样,小的不敢说出来,小的与他争执,他们就打了我,您看!”邵春指了指自己的眼眶。
木罕一脸怒火,小胡子一抖一抖,唾沫横飞:“胡说八道!我们草原的勇士一向严于律己,怎么会去狎妓?这定是栽赃陷害!用一条妓女的命换我两个勇士的命,如此阴险,小王断断不服!”
许右卿道:“王子殿下,还请让他把话说完。”
“你说!”木罕脸色难看的紧。
邵春道:“正好我师傅路过,看我被打了,就去质问那两人,谁知那两人拔刀要杀我师傅,结果被我师傅反杀了。”
皇帝脸色淡然:“是这样啊……”
木罕道:“就是这样?我鞑靼勇士为何只是打你,却为何要拔刀杀你师傅?那杏春坊那一条血路你怎么解释?”
邵春道:“我师傅说了,昝敏是狗,他带出来的都是小狗崽子,狗血涂路,辟邪……”
皇帝嘴角划过一丝不可查的笑意,他旁边的殷公公眼帘微垂。
“什么?”木罕怒:“你师傅何人,胆敢辱骂我家太师?”
邵春看着这傲慢嚣张的鞑靼王子,也怒了,说道:”你们骂的更难听,说我们汉人是待宰的羔羊,说我们汉人的女人就是贱,骂你们是狗怎么了?”
“放肆!”许右卿呵斥了一声。
木罕大怒:“那凶手呢?凶手为何不上殿?你们为什么不抓住那个凶手?”
许右卿道:“圣上,那凶手就是这阵子风头正盛的伊宁。”
“伊宁……伊宁……”皇帝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然后脸色不再淡然,轻声道了一句:“是她啊……”
苏博站出来道:“圣上,事情已经明了,是鞑靼人弄出人命在先,殴打官差在后,辱骂我朝黎民,俗话说,杀人偿命,死一人换一命,殴打官差,辱骂我朝,合该又是一命,既然他们是在我朝境内,也自当按我朝律法办事……”
“所以,苏爱卿的意思是死得其所了?”皇帝接话道。
苏博道:“正是。”
木罕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暴怒不已,说道:“合着我们的勇士就这么白死了不成!这就是你们给我的交代?你们想开战吗?”
苏博正色道:“王子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塔勒往前一步,说道:“你们南朝欺人太甚!”
苏博丝毫不惧:“莫说一个你,便是你家太师昝敏,你家大汗兀里,也不敢如此放肆!这是京师,天下中枢,不是你们草原行帐!”
“你!”鞑靼二人气急,却反驳不出来。
这时,皇帝身边的殷公公拉着尖细的嗓音说道:“若是你们不服,你们的勇士可以自己去找伊宁讨要说法的,她无官无职,江湖人士,你们上门挑战,打生打死,我们绝不干涉。”
木罕明白了,这帮人在做戏呢。
塔勒却应道:“好,我早晚就去找那伊宁要个说法!”
殷公公拉着尖细的嗓音:“奉劝一句,跟她打架要么准备一万两银子,要么准备一口棺材。”
木罕道:“这是何意?”
殷公公道:“只分胜负则赌注一万两,若论生死就备好棺材收尸。”
木罕眼神森然,他明白了,前两日朝廷的高手败给了塔勒,这是找来了高手,让塔勒去送死呢。这帮南蛮,端的是诡计多端!而皇帝,一脸淡然,毫不掩饰,一丝一毫让伊宁上殿对峙的想法都没有。
苏博道:“那就三日后,西山寺前,你们鞑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何?”
木罕不说话,塔勒想说,被他拉住。木罕问道:“这个伊宁是何人?”
许右卿想开口,殷公公却抢先道:“一介女流而已。”
木罕道:“本王子可不相信你们,我自己会去查!”
殷公公道:“那三日后,你们是来还是不来呢?”
木罕有些犹豫,塔勒却毫不畏惧的喊道:“来!”
殷公公眉开眼笑的看着塔勒,说道:“甚好甚好。”
看着殷掌印太监那阴渗渗的笑容,苏博知道这塔勒被这殷掌印一激,只剩三天好活了。许右卿明了,不再说什么了。皇帝说道:“就这么办吧,散了吧。”
木罕愤怒甩袖而去,其他人也一一告退。
出了宫,走在街上,邵春摸了摸发紫的眼眶,说道:“师傅下手也太黑了。”殊不知,身后一顶轿子里,一个老者探出头,喊道:“邵捕快。”
邵春回头一看,是苏博,他赶忙行礼,说道:“苏大人。”
苏博道:“你没事吧?”
邵春道:“没事,就是有点疼。”
苏博笑笑:“你那里是伊宁打的吧?”
邵春惊道:“您怎么知道?”
苏博道:“一会你去闲园,把事情结果告诉她,说不定她还真就收你当徒弟了。”
邵春开心一笑,说道:“多谢苏大人,我这就去闲园。”说罢一溜烟跑了。
回到鸿胪寺驿馆的木罕对下人道:“给我查,那个伊宁到底是什么人?本王子要弄死她!”下人很快就去了。
闲园内,伊宁跟几个好友坐在内厅,小兰被徐治叫了出去。徐治一脸严厉,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听说有两个鞑子出现你就想化妆成妓女去暗杀?”
小兰道:“爹,你难道忘了我哥我姐怎么死的了吗?我气不过!”
徐治道:“那你把大小姐牵扯进来干嘛?”
小兰道:“我……”
徐治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待我们父女如自家人,这些年他们可有对你说过半句重话?别人家的丫鬟天天干活挨打挨骂,你在这里跟个小家碧玉一样,吃的好穿的好,这一切是谁给的?”
小兰被说的眼泪滚滚,她噗的跪下道:“爹,女儿错了。”
徐治道:“你真是个惹事精,这不给大小姐惹祸上身吗?”
伊宁走了出来,说道:“徐叔,行了。”
徐治道:“大小姐,你这样朝廷会盯上你的,虽然你武功高强,但在这京城,咱们也不能跟朝廷斗啊。”
伊宁道:“不会有事。”
华卿走过来,说道:“徐叔,此事我们想过了,无妨,朝廷里苏大人会护着阿宁的,而且,内廷那边输给了鞑子,正想找回场子,现在估计是会祸水东引,让那鞑靼第一勇士来找阿宁打架,朝里面许党一伙现在翻不起风浪。”
徐治道:“怎么又要打架,这一天天,消停点也好啊。”
伊宁道:“躲不掉的。”
徐治担忧:“那你可有把握?我听说那鞑子很厉害啊。”
伊宁道:“昝敏没来。”
徐治问道:“昝敏是谁?”
伊宁道:“鞑靼太师。”
华卿道:“这个人很厉害吗?”
伊宁道:“我只打平。”
这时,门一开,邵春一路小跑过来,说道:“师傅师傅,我来了!”
众人望向这个小捕快,邵春跑来一口气把太极殿的事都说了出来,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伊宁听完,脸色平平道:“不出所料。”
邵春眉飞色舞:“我过来的时候,现在满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你杀鞑子的事呢,太残忍了……但是,爽!”
高舒平道:“杏春坊都被你拖出条血路,你可真是厉害……”
顾章和笑道:“我也想练武了,宁姐,要不你把我收了吧?”
邵春期盼道:“师傅,你打了我一拳,我在皇上那儿做了证,说是鞑子打的,您看,是不是可以正式收我为徒了?”
伊宁看着小捕快邵春一脸纯真的样子,说道:“可你输了。”
邵春一囧:“我……我是没打过董小哥,但凡事也可以商量的啊……”
“想学什么?”
邵春大喜:“什么都可以学吗?”
“选一样吧。”
邵春情绪又低落下来,说道:“我只能选一样啊……”
华卿道:“学一样就不错了,现在多少人想拜阿宁当师傅,你又不是不知道。”
邵春思索了一会,说道:“我要学擒拿手,我办案经常抓人,我学这个方便。”
伊宁道:“可以,明天。”
邵春大喜,当即跪地大拜,伊宁问道:“还痛吗?”
邵春笑道:“不痛不痛。”
伊宁看向小兰一眼,小兰明了,很快就拿出一瓶膏药,递给邵春,说道:“这是消肿去淤的膏药,拿去擦两三天就好了。”
邵春接过膏药,满心欢喜,连声道谢,然后拜别伊宁,回去了。
华卿道:“真是大善人,对待个小捕快也那么认真。”
伊宁道:“他善良。”
华卿道:“是是是,天底下的人还能有你阿宁这么善良?”
伊宁道:“不好么?”
华卿笑道:“哪里不好,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小兰道:“华公子你就别喜欢了,你家都三房小妾了……”
华卿一囧:“小兰啊,说话别戳哥哥心窝子……”
高舒平笑道:“难怪你天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华卿道:“好好好,我是坏人,你们是好人行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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