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慕容云辰依照往常的方法放血养花之后,冰蓝色光芒并没有凝结成花液。
也就是说,他这一次放血养花之后,雪魄花并没有凝出救人的花液。
没有花液,他的萋萋就只能承受一日“雪魄之毒”带来的折磨。
想到这里,慕容云辰眼皮都没眨一下,举起匕首又要往自己的另一根指尖划去。
虽然雪魄花的花液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对他来说却是救命的良药。
服下它的人,不仅会丧失以前的全部记忆,也会失去感知悲喜和苦痛的能力,自此白发青颜,活得就如同传说中不老不死的仙女一般。
直至白发落尽,她的生命也会随之终结。
所以他不敢赌,哪怕只是被毒性折磨一天,他也不能让心爱的人去承受。
好在这一次,雪魄花并没有让他失望。
待他捧着那晶莹剔透的花液给萋萋喝下之后,他的萋萋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淡漠,而是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看着那如小山一般皱起的眉头,慕容云辰的心里生起一股隐隐的不安感来。
从前萋萋喝完药,身体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为何今日会频频蹙眉?
难道她……恢复知觉了?
这种想法在他心里一旦萌了芽,就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萋萋恢复了知觉,就说明是雪魄之毒在退散,她的生命也……
后面的事情,慕容云辰不敢再想下去。
就如同他不能失去萋萋一样!
然而下一刻,萋萋的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如置冰窖。
她说:“云辰,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你叫我什么?”慕容云辰抬眸看她,眼神里满是惊愕跟恐惧。
女子不解,呆呆地抬眸看他:“云辰啊,你怎么了?”
慕容云辰深深看了她几眼,才哽咽着问道:“萋萋……你都想起来了对不对?”
失忆之前,她都唤他云辰,有时气急了还会连名带姓的唤。
失忆之后,他教她唤自己“阿辰”,亲切依恋,代表着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
此刻她唤他云辰,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凤棠闻言一怔,紧接着苦笑一声:“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不想还是被你发现了。”
看着她微弯的嘴角,慕容云辰只觉得有无数把刀子在扎他的心。
她不仅恢复了记忆,还有了情绪波动,那她的生命……
压下心中那种钝痛的感觉,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她:“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大概在三天前吧。”凤棠笑了笑,尽量轻松地说道,“夜里睡觉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梦里哭着唤我娘亲。”
听见“娘亲”两个字,慕容云辰的眼神顿时有些慌乱。
他终日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拗不过命运么?
看着她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他不由哽咽着问道:“那孩子……是我们的……”
“对,就是浅浅。”凤棠抬眸,朝他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她长大了,也出息了……”笑容渐渐在嘴边凝固,她眸底蓦地染上一抹痛色,“可是云辰,我们欠她的……只怕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话音刚落,一滴晶莹的泪水就顺着她莹白如玉的脸颊滑下。
就在那滴泪水落下的瞬间,慕容云辰还清楚地看到她光滑细腻的眼角,忽然长出了一道很深的褶皱。
他努力压下心底的疼痛,抬了抬手,想替他的萋萋抚平眼角那道丑陋的皱纹,可是他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抚不平它。
白发落,青颜改,慕容云辰十分清楚这这都意味着什么。
他听到自己声音沙哑地开口:“萋萋……”
“云辰,我们回北离好不好?”凤棠忽然出声打断他,满心期待的看他,“去看看我们的女儿。”
慕容云辰哽咽着没有说话,他其实很想开口答应她的请求。
理智却又在时时刻刻告诉他,现在的她根本就无法离开岚陵皇宫半步,甚至根本就走不出这座紫宸殿。
可是,她眼里的光芒太过炙热,让他根本就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于是他认真想了想,点头笑道:“好,都听你的。”
凤棠这才冲他展颜一笑,笑容就如同她身下那开到荼靡的雪魄花一样美丽。
慕容云辰把她从花海里抱起来,轻轻放到了柔软的大床上:“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安排。”
凤棠点头乖乖躺下,满怀期待地目送着他离开。
慕容云辰一走出寝殿,立即让宫人在门上加了三把大锁,确保里面的人出不了这座紫宸宫。
而他自己,则连夜出宫去了摄政王慕容修的府上。
慕容云辰到的时候,慕容修正刚刚睡下。
心里想着萋萋的事,慕容云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提着剑直接往他的卧房闯。
慕容修以为他是为了白天的事来的,虽然心里十分窝火,却也披上外衣迎了出去。
见慕容云辰竟然还是提着剑来的,慕容修的脸色瞬间就黑成了锅底,眸子里是蚀骨的冷意:“这么晚了,皇上大驾光临……”
慕容云辰却直接打断他:“萋萋她恢复知觉了。”
“你说什么?”听清慕容云辰的话,慕容修瞬间大惊失色。
慕容云辰却没那么多时间来跟他废话,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要你立刻去北离,把那个孩子带回来。”
慕容修没有接话,沉着脸思索了起来,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要不是她今日说漏了嘴被我发现了,只怕会一直瞒到最后一刻。”慕容云辰的声音很轻,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慕容修闻言微微发怔:“我明日就去。”
“不,你现在就出发!”慕容云辰摇头,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缕白发来,“我怕萋萋她撑不了多久。”
慕容修目光怔怔地看着那缕白发,胸口起伏不定,好半晌才沉声喝道:“来人备马!”
“皇兄多谢了。”见他答应了,慕容云辰的神色这才缓了缓,“等到我们去后,你就选个日子登基吧。”
慕容修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他骂道: “本王若是想要那皇位的话,你们早就是一堆白骨了!”
慕容云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慕容修冷冷打断了:“我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你不用故意提及来恶心我!”
“皇兄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慕容云辰叹了一口气,神色十分复杂。
慕容修却道:“你死以后,我会扶持凛儿登基,他若是跟你一样也不想要这个天下,那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倾城推上那个位置。”
还不待慕容云辰接话,慕容修又忿忿道:“亦或是她,只要是我慕容家的人,谁来坐那个位置都无所谓!”
听到他最后这句“无所谓”,慕容云辰的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皇兄,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慕容修只是冷哼:“谁叫老子喜欢遵守祖训呢?”
话落,他又恶狠狠地看向慕容云辰:“你给老子听好了!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若是敢带着我心爱的女人去死,我就让你最心爱的女儿去死,然后让倾城做一个永远都走不出皇宫的傀儡!”
慕容云辰抿唇不语,他心里十分清楚慕容修说这话的心情。
别看他这位皇兄放荡不羁,可为了萋萋,他也算是将克己复礼做到极致了。
可是感情的世界太过拥挤,一个女人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男人。
对于他们的结合,皇兄当初虽然痛不欲生,但骨子里却也是尊重萋萋的选择。
他慕容云辰今生何其有幸?
遇到了一位天下最好的女子,还有一位总是面冷心热、口是心非的皇兄。
自打萋萋生病以后,他的心也跟着死了,要不是有皇兄在,这慕容家的天下,恐怕早就分崩离析了。
再加上他对一双自己女儿的照拂……他与萋萋心里对他只有感激。
“那就拜托皇兄了。”
丢下这句话后,慕容云辰就转身出了他的摄政王府。
他一走,慕容修就赶紧回屋更衣,并吩咐下人道:“让谢韫安马上备船,本王要去北离。”
等他换好衣服一出门,就看到了立在马车前的谢韫安。
只是谢韫安的神色并不好看,还不怕死地劝道:“王爷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等天一亮……”
慕容修的目光轻轻瞥过他,眸子里满是冷意:“你在质疑本王命令?”
“属下不敢!”谢韫安知道他心里动了怒,赶紧下去准备船了。
一想到今日送去大长公主府的那个丫头,他心里又很纠结。
今天才答应了要罩着她,谁知这么快就要走了。
还是连夜去她的母国,走得这么急就不说了,连个招呼都来不及跟人家打。
最后,他还是招来一个心腹吩咐道:“立刻去大长公主府,告诉那丫头我陪着摄政王去岚陵了,让她这几天好好在府里待着,任何人都不要见。”
谢韫安心想,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只要她乖乖躲在府中不见外人,应该没有人胆敢擅闯大长公主府,就为了去欺负她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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